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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过分的是,他明知她状况不佳,那阵子却总是不在家,总说自己有事要忙。她想,他大概是去找他美丽的情妇,那时候的她又丑又颓废,他看到她想必很倒胃口。

  那天晚上,他又是深夜迟归,她隐忍的怒气达到临界点,像座不定时的火山,恐怖地爆发了,她哭着闹着,惊天动地,把家里的佣人都吓慌了,也把素来淡漠的他逼得手足无措。

  他将她拉进卧房里,拜托她冷静,她只是不断抽噎。

  “你走开!我恨你,严永玄我恨你!”她呛着连自己都捉摸不定的狠话。“我希望我肚子里没有你的孩子!我好后悔怀了他,好后悔……我不想他出生,他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

  为何她会说出那样的话?她不明白,只记得他用苍白的脸对着她,眼神比平常更失魂,毫无焦点。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他问。“你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

  “对!我不想要,不想要!”她抓狂地嘶喊,跟着竟将手握成拳头,一下下地槌自己腹部。

  她槌得重吗?不记得了,只记得他猛然抓住她的手,不许她再伤害腹中的胎儿,可他说的话,却重重伤了她。

  “不想生就别生!别生下来,让他死在母体里也总比他生下来再被遗弃得好!”

  他说什么?她整个傻了,她期盼的并不是如此冷酷的反应。“你……怎么能说这种狠心的话?”

  “狠心的人是你,不是吗?是你这个做妈妈的不想要他。”

  狠心的人,是她!

  是她逼走了永玄,是她说永远不想再见到他,是她不够小心才会流产,她不是个好妻子,更不是个好妈妈,她失去了他们两个,到如今后侮也是枉然。

  “对不起,对不起,宝宝,妈妈没有不要你,我只是太生气了,我乱说的,只是想气你爸爸,我想要你的,妈妈很爱你,就像爱你爸爸一样,很爱很爱你……”

  她哭了,哽咽着,痛着,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她每天只是以泪洗面,直到泪水枯干,心房凝冻。

  然后,她才终于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她的丈夫和宝宝,都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

  “呜呜……”夏雪坐在床上,撕心裂肺地哭着,哭到呼吸断了,气息噎在胸口,然后开始呛咳。

  严永玄在一旁震撼地盯着她,不知怎地,当她这样哭着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彷佛回想起什么,记忆的片段在脑海凌乱地交错,刺痛他太阳穴。

  他单手抚额,强忍剧烈的头痛,一面缓缓走近妻子。

  “夏雪,你怎么了?是……作恶梦了吗?”

  她听见他的呼唤,感受到他的抚触,倏地扬起眸,慌张地看他,起初,她以为他是永玄,后来又想到他应该是“魏如冬”。

  不是永玄,永玄不会再回来了……

  泪雾湿透了她的眼,她抓住他臂膀,像溺水的人撑住浮木。“可以给我吗?求求你,给我好吗?”

  “什么?”他不解。

  “拜托你……给我一个孩子。”她哀哀恳求。

  他呆住了,好半晌,才找回说话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她急切地点头,要说服他,更说服自己。“我想要宝宝,想要永玄的孩子,你长得像他,你可以给我一个像他的孩子……”

  他眯眼,眸刀锋锐。“如果你想要你丈夫的遗产,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我会在离开以前,用他的身分将财产全部过继给你,你不必这么做……”

  “不是的,我不是要钱,我想要的是宝宝啊!”她哭喊。

  他不可思议地瞪她,说不清横梗在胸臆的是什么样的情绪,气愤?懊恼?嫉妒?他的妻为何会堕落到哀求“陌生男子”给她一个孩子?“这就是你找我来的目的吗?绕了半天,你想要的是我的DNA?”

  是这样吗?

  夏雪迷惑地眨眼,泪珠盈于眼睫,剔透发亮。“也许……真的是这样吧!也许我找你来,不只是需要钱而已,其实我真正想要的是一个长得很像他的孩子。因为我快死了,永玄失踪以后,宝宝流产那天,我真的觉得难过得快死了,我不懂我怎么还会活着?怎么还能活到现在?你说,我是不是干脆去死了比较好?”

  她含泪问他,像个天真的孩子一般祈求答案。

  她想死?还问他自己该不该去死?她期望他怎么回答?

  严永玄凝住呼吸:心跳奔腾如骏马,在胸口踢踏着漫天黄沙,他开始弄不懂自己跟这女人是怎样一段孽缘了。

  “你说如果永玄回不来,如果他……真的被我害死了,那我是不是应该跟他一起走?我……”

  一道锐利的掌风划过颊畔。

  夏雪怔住,半边脸颊热辣辣地痛着,这男人打她?为什么?

  “你给我听着!”他用力抓握她肩膀,星眸灼灼逼人。“女人,以后不准再说这种话,你不准去死,连一丁点这样的念头都不可以有,你要给我好好活着!听到了吗?给我活着!”

  他要她……活着?

  她想笑,唇瓣却颤抖得拉扯不开。“你凭什么这样命令我?”

  “就凭这个!”

  他低下头,用一记近乎凶狠的吻封住她苍白柔软的唇——

  第9章(1)

  她甜甜地睡着。

  她哭着对他坦承那夜她究竟跟自己的丈夫争执些什么,而她有多后悔伤了他和宝宝,在他起初犹如狂风暴雨,接下来又温暖和煦如春阳的爱抚下,疲倦又满足地睡了。

  他占有了她,如她的要求,但心里很明白,真正被占有的其实是自己的心。

  他遗失了心,落在她身上。

  是幸或不幸,她并不知道这点。

  一念及此,严永玄不禁笑了,无声地、自嘲地笑,微微地勾着唇,蕴着淡淡苦涩。

  他微俯下身,看着睡在身侧的女人,她依恋地抓着棉被,露出浑圆白皙的屑膀,以及一截优雅的颈弧。

  他伸出手,轻轻地雕抚她屑颈的曲线。

  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为这个女人心动。

  初次见她时,她穿着俐落的裤装,又戴着工人帽,身上有股强烈的少年气质,对建造游艇的热心不输给男人。

  他是先恋上她设计的游艇,接着,才注意到她。

  他奇怪自己对她有些挂念,当她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竟有股说不清的冲动,想将她留在身边。

  所以,才对她提出那样的交易。

  他想,虽然自己身上流着并非严家的血,但他答应过父亲,要光大这个家门,传承家族血脉,那么他就有必要为严家留下一个够优秀的继承人,他觉得她能担负这样的重任。

  他素来对女人没好感,本以为她如果留了长发,打扮像个女人,他便能拿她当玩物看待,跟其他女人没两样,但不知为何,对她的牵挂却是一日比一日深。

  他在乎她,当时间线越过某个关键点时,她成了他心中的Daphne。

  一个他很想靠近,却又怕自己太过靠近,灼热的火焰会伤了她的女人。

  对她,便是如斯错综复杂的情感。

  正如Black所言,他有千百种方式回到她身边,偏偏选择了这一种,或许是因为他想证明改头换面的自己,可以是比较讨人喜欢的,可又矛盾地渴望她仍能挂念着从前那个不讨喜的自己。

  魏如冬与严永玄,她会比较喜欢谁?这问题他很想弄清楚。

  没想到这两个男人交错的影子,却成了反覆折磨她的刑具,她似乎快被他逼疯了。

  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能对她承认自己的真实身分吗?她会原谅他,或者更恨他?

  还有,那夜两人争执之后,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记忆的拼图尚未完整前,他无法对她敞开心门。

  他就是这么一个阴郁又自私的男人。

  严永玄又笑了,这回,面部的肌肉几近扭曲。连他自己都厌恶自己,她又怎会变他?

  他不相信,难以置信。

  严永玄倏地凛息,闭了闭眸,颤着手摸上床头柜,从烟盒里取出一根烟,很想抽,胸臆有股焦躁极待平抑,他需要抽烟。

  但呛鼻的烟味会扰了她的睡眠,而他现在还舍不得离开她。

  还想看着她,看着她沉静宁馨的睡颜,确定她好好地活着,确定自己也活着。

  活着,原来是这般又苦又甜的滋味啊!

  他又不见了!

  醒来时,夏雪发现魏如冬不在身旁,不禁一阵惊慌,虽然她安慰自己,他可能只是比她先起床,或许正如往常一般坐在餐桌边看报喝咖啡,她实在无须小题大作太紧张。

  然而过往的阴影仍纠缠着她,他不是永玄,但在她内心深处,已将两人的形影重叠在一起,不知不觉中,她开始依赖他,莫名地想抓住他。

  她以最快的速度下床,梳洗更衣,捧着一颗旁徨的心来到餐厅,他不在,餐桌空空荡荡的,她蓦地揪紧神经。

  负责打理这间台北豪宅的男管家静悄悄地来到她身后,她回眸看见,强自镇定,摆出平静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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