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保松接着再说:“雨澄,人家都说国师新坟未干,你便急着再嫁,这么做很对不起国师,可我相信以你的性子,不会想做那样的事,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吧?”
两人年岁相当,双方长辈曾有意撮合两人,可郑家还来不及去说亲,陛下便下旨让雨澄嫁给国师。当时他人不在都城,后来得知这消息,心里还难过好一阵子。
“确实是有原因。”但这其中的内情她不能告诉他,“保松哥,我们还要赶路,先告辞了。”
“你要上哪去?”他关心的追问。
“临兆城。”
他讶异的道:“临兆城是乐平侯的封地,莫非你要上他那里?”
她颔首。
见她似乎无意再多谈,郑保松也不好再问,只好有些依依不舍的说:“那你自个儿多保重。”
“保松哥也多保重。”说完她与夜离坐上代步的马车离去。
“那人是谁?”方才一直没出声的夜离回头看了眼,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他叫郑保松,幼时郑家与莫家相邻,因此我们很熟悉。”她解释。
马车缓缓驶离客栈,夜离叉开始唱起前几日的日唱过的曲子,“我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妙不爆、响当当一粒铜碗豆……”
“停。”难忍魔音穿脑,她出声打断他。
“怎么啦?娘子。”
“你能不能别唱了?”他怪腔怪调的声调,简直是在摧残她的双耳,她实在不明白,他分明拥有那么悦耳的嗓音,怎能将曲子唱得如此不堪入耳?
“好吧。”他今天出乎意料的好说话。
她有些意外的觑向他。
他笑睨她,“怎么,莫非娘子还想再听我唱?”
“不是。”说着,见他跃下马车,她问:“你要上哪去?”
“我突然想到这裕温城有家红枣糕很好吃,娘子在这稍等,我过去买,待会就回来。”
“不是说雨澄找我吗,怎么没见到她?”被引到偏僻无人之处,郑保松不解的左右张望着。
“不是她找你,是我找你。”扮成顾隐的夜离抽出腰间的佩剑。
“你想做什么?”郑保松惊愕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男子拿剑指着他,眼里的杀意浓得惊人。
“送你到黄泉。”夜离冷漠的轻吐出这句话。
“不知在下有何得罪兄台之处,令兄台想杀我?”郑保松那张方正的脸孔上还算镇定,压抑内心恐惧有礼询问。
“你没得罪我。”
“那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思及什么,郑保松自露惊惧之色,“难道是雨澄派你来杀我的?!”
“你不该认出她。”说完这句话,夜离不再多言,扬手挥剑,一动手就是凌厉的剑招,手下完全不留情。
郑保松惊恐的闪避,慌张之间一个趔趄,跌扑在地,下一瞬间夺命的利剑便朝他刺来。
他骇然僵住,满脸悲愤以为自己就要惨死在这里,不意就在剑尖要刺穿他胸膛时,一柄抛掷过来的匕首撞击开了那剑的攻势。
看见来人,郑保松惊怒大吼,“雨澄,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派他来杀我?”
“我没有这么做。”莫雨澄否认。
“你们方才走在一起,是同伴,而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刚才却分明想置我于死地!”郑保松愤怒指控。
她也很想知道原因,瞪住夜离质问:“你为何要杀他?”
“你不该跟来。”夜离淡然开口。
“你为何要杀保松哥?!”见他不答,她震怒再问一次。
若非适才他突然离开让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因此悄悄尾随在他身后而来,若她晚一步赶到,保松哥恐怕已死于他的剑下。
夜离只回答了一句,“他看见你了。”
“那又如何?”她不解追问。
“你没死的消息将会被传回都城。”她还活着的事若被牧隆瑞得知,势必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布局,他绝不能让这消息传回去。
“所以你想杀他灭口?!”她不能认同他的做法。“我可以请保松哥为我保密,没必要杀他。”
“只有死人才能守口如瓶。”夜离嗓音阴冷。
郑保松不知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只听懂了一件事,那名男子之所以要敬他,是因为他看见了雨澄,他连忙出声,“我保证绝不会透露我今天看见雨澄的事!”
莫雨澄望了夜离一眼,见他没有动作,她赶紧捡起自个儿的匕首,扶他起来并朝他叮嘱,“保松哥你快走,记着切勿向任何人提起曾见过我的事。”她语气慎重。
“我不会说出去,我走了。”他点点头,慌慌张张的拾起掉落地上的包袱,头也不回的离开。
“不能放他离开。”夜离沉声道。
见他要追去,莫雨澄忙上前拦住他。“保松哥已答应,不会泄露曾见过我的事!”
“人言不可尽信,你太天真了。”
“我不能让你伤他,你若要杀他,先杀了我!”她不能让他残杀无辜之人。
冷睇她一眼,夜离抬起手,将于里的剑朝郑保松掷去。
她拦阻不及,大惊喊道:“住手!”
但没有用,下一瞬,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刚离开的郑保松应声倒下,她震怒得全身都在颤抖。
“他已经答应要保密了,你怎么还能这么残酷的下手杀他?!”
“我不相信他。”若非攸关己身生死,人的嘴是很难守住秘密的。
她愤怒的抬起手里的匕首指向他。“只因为你不相信他,他就得死吗?可我信他,保松哥已经答应我,他不会出卖我的。”她与郑保松一块长大,两人就如同亲兄妹,见他竟为了她而枉死,莫雨澄无法原谅夜离。
“你要为他杀我?”他眸里闪过一抹隐晦难明的情绪。
她不答,只难受的吼着,“你杀了他,不光是对不起他,叫我以后怎么向他爹娘交代!”郑世伯他们一直待她极好,保松哥却死在她相公手上,要她以后如何面对他爹娘。
“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人知道。”
“还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纵使我们可以欺瞒世人,也欺不了自个儿的良心。”她痛斥。
“所以你是要让我为他偿命?”他眸色阴暗的望着她。
她紧握着手里的匕首,怒目瞪视着他,可好半晌,她手轻颤了下,收起匕首。
纵使恨他残忍的杀了保松哥,她却仍下不了手杀他。
神色凝重的走到郑保松尸首边,她垂在身侧的手歉疚的紧握成拳。
保松哥,杀你的人是我的夫君,我无法为你报仇——她默默在心里向他致歉。
蹲下身想扶起郑保松时,忽然瞥见他背上没有血迹,再看见落于地上的那柄剑也没沾染血迹,她不禁惊讶的伸手探向他脉搏,发觉他只是昏厥过去,仍有气息。
她诧异回头。“你没杀他?!”
夜离冷冷别过头。他知道,自己若当真杀人,必会令她难受,他不愿如此,却也不能放过这男人,方才是让剑柄击中他,而非剑尖,自然不可能杀死他。但她为别的男人的事而斥责他,令他非常不快。
歉疚、气恼、不安的心此刻稍安了些,但想起适才误解他的事,她一神色有些窘迫,“我方才以为你杀了他……”
他不发一语,走过去持起郑保松。
“你要带他上哪?”她急问。
他仍保持缄默,一声不吭,提着郑保松走回马车。
莫雨澄紧跟上他。他还戴着顾隐的人皮面具,她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从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寒意,她明白他在生气。
将郑保松丢进马车里,夜离驾车离开。
她急忙跃上马车,在他身边坐下,踌躇了须与,出声道歉。
“抱歉,我方才误会你了。”
但他的嘴仍是紧闭着,一个字都不说。
见他对她视若无睹,她很着急,却不知该如何打破此刻的僵凝氛围。
两人一路沉默,直到入夜抵达下个县城时,昏厥的郑保松悠悠转醒,但还来不及开口,夜离就再点了他穴道,令他重新陷入昏迷中。
夜离持着郑保松下马车,走进客栈后要了两间厢房,将郑保松丢进其中一间后,径自走进隔壁的那间厢房。
莫雨澄跟着进去,见夜离直接躺在榻上,没像先前那样总叫她替他暖床。
她走过去才张口想说什么,他就扭过头去,无意搭理她。
被他这般冷落漠视,她心里有些难受,忽然很怀念先前他那轻佻没个正经的模样。
垂眸想了想,她放柔了语气,“夜离,你说句话好不好?先前是我以为你杀了保松哥,所以才会那么生气。”平时总是他在说话,这会他什么都不说,让她很无措。
他终于出声,“我是想杀他,你没有错怪我。”平淡的语调没有显露出一丝情绪。
“可保松哥已答应不会泄露我的行踪,没必要杀他,枉送人命。”
他冷冷提醒她,“若是你没死的消息走漏,会引起什么后果你可想过?那是欺君之罪,严重的话可能满门抄斩。”
第6章(2)
她心一惊,顿时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我信得过保松哥的为人,他答应不会说出去便不会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