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她闭上眼,却仍执着地再三确定。
「真的。」
「樊沐云……」
「嗯。」
「你别骗我……」她最后一字已含糊不清,悄然进入梦乡。
「好。」他应许,伸手抚过她的额头。
若他先前还有任何疑虑,如今也已杳无踪影,若不是真心想得到回报,她又怎会孜孜念念、再三确定,怕他反悔。
「你啊,心眼还真多。」
虽然语气无奈,眼神却是温柔。
樊沐云微勾嘴角,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后,才起身离去。
第9章(1)
第二天,伍蓝睡至中午才醒,方婶为她端来肉粥,她才吃两口,正打算一会儿去找樊沐云,问他昨晚是不是答应要对她好,没想到竟来了意外访客。
「看来伤得不重。」厉若兰说道。「半路看到樊捕头,我就知道你有救了。」
「什么不重?我可是流了好几碗的血,若不是为了你们——」
厉若兰不耐地举起手上的木盒,唰地打开,以行动代替言语。
伍蓝的声音戛然而止,一双眼睛瞪得又圆又大。喔喔喔,好圆好白,美丽的珍珠……一整盒圆滚得像白花糖的珍珠……」
「哼,就知道你眼里只有这个。」她一副瞧不起人的口吻,将盒子丢到她身上。
「你小心点。」伍蓝捧着一盒珍珠,谴责地望着她。竟然乱丢,万一掉出来磕坏怎么办?
「没出息。」厉若兰双手交叉于后,来回地在她床边踱步,「你……」
伍蓝见她欲言又止,也不去理她,迳自欣赏手中的宝贝。
「你不问我昨晚为什么出现在林子里?」
伍蓝瞥她一眼。「不就是跟胡献幽会吗?」
厉若兰霎时胀红脸。「你——」她冲上前作势要打她。「我……你……胡说!」她的拳头激动地晃着。
「那你说你为什么三更半夜不睡觉,跟胡献跑到林子里去?」伍蓝吐槽。
「我,我……我是想问他,问他……」她忽然沮丧下来。
伍蓝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不过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会喜欢他?他又没什么好……」
「你怎么知道他没什么好。」厉若兰扞卫地看着她。「你根本不了解他。」
「我是不了解,但你不是订亲了吗?」
厉若兰防备地说:「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订亲是我娘的意思,我还没订亲前就认识武大哥。」
当她说武大哥时,声音有些模糊,脸蛋发红,伍蓝并未听出来异样,以为她说的是胡大哥。
「你们以前就认识?」这倒出乎她的意料。
厉若兰叹口气,焦虑地绞了下双手后才道:「三年前,他与人拼杀受了重伤,我碰巧经过救了他,母亲一向讨厌江湖厮杀,我不敢光明正大将他安置在客房里,只得偷偷把他藏在凉亭下久废的地牢。」
伍蓝恍然大悟,原来那地牢是当年胡献养伤的地方,莫非厉若兰是去地牢缅怀往事,根本与宝物无关?
「那水果跟烤鸭是你吃的?」
厉若兰红了眼。「不行吗?那都是他喜欢吃的东西。」
伍蓝狠狠被打击,抱着最后一丝期待。「不……不是藏宝的地方?」
厉若兰不屑地看她一眼。「就知道你没安好心,想钱想疯了,谁会把宝物藏在地牢里?」
「怎么会没有,掩人耳目啊!」她激动地反驳。
「失心疯了吧你?」厉若兰翻白眼,「简直穷鬼投胎。」
伍蓝瞪她一眼,「你这千金大小姐,哪知道民间疾苦,外面米一斤多少你知道吗?我一天吃多少你知道吗?」
厉若兰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你要不要听我把话说完?你帮我把事办好,钱多得是。」
伍蓝紧紧握着珍珠,眼睛闪亮。
瞧她财迷的模样,厉若兰翻了下白眼。「把我说话的心情都破坏了。」她来回走着,理了下思绪后才道:「他在地牢里养了几个月的伤,后来,他好了要走……」
她顿了下,面露苦笑,「我想跟他去闯荡江湖,可……可他不肯,说我太小,那时我都十六了,还小吗?我也想过若他不带我,我便死皮赖脸地跟着,可他却不告而别。」
伍蓝惊讶地微张着嘴,没想到厉若兰对胡献如此情深。
「我当天骑马追去,想赶上他,却不知他往何处……」她再次轻叹。「我又不甘心放弃,凭着一股冲劲追到下个城镇,四处打听他的下落,可我行得匆忙,没带多少银两,只够住两个晚上,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伍蓝忍不住建议。「其实你可以去庙里挂单,不用钱的,还有能找点零工打——」
厉若兰瞪她一眼。「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
「好吧。」敢情厉若兰是来抒发胸中之情,无意听她行走江湖的经验?忽地,她灵光一闪。难不成厉若兰喜欢听江湖说书,便是因为梦想跟胡献仗剑走江湖?
「我在街上向人打听他的下落,却遇上两个恶贼。」她面色一变,面带怒意。
「他们……想……想……」
见她脸皮薄说不出话来,伍蓝好心道:「非礼,我明白。」
厉若兰怒声道:「我们在街上打起来,他们故意显弱,引我到了无人的地方,才……才……」
伍蓝面露忧色,不会吧,她虽好奇却不敢问,只等她继续说下去,厉若兰没什么江湖经验,难怪着了别人的道。
像是厌恶回想那一段经历,她飞快带过。「危急时,幸好凌风及时出现,否则……」
她甩头,像把那两个恶徒驱出脑海,「那时我才知,凌风一直跟在我身后,她晓得劝不回我,所以只暗中跟着,沿途留下记号给母亲,当时我受了点伤,凌风把我背回客栈,等我醒来时,就看到母亲坐在床边哭肿了眼睛。」
伍蓝大概猜得出后续发展了,母亲的眼泪软化了她,再加上先前遇险的经历,厉若兰怎敢再只身一人行走江湖。
「回庄后,我勤练武艺,母亲说我若能打败凌风,她便准许我去闯荡江湖,可凌风功夫太高,我一直无法打败她,虽然心急,但武大哥曾答应我,我十八岁生日时他会再来看我,所以我一边练武一边等他。」
她叹口一气,继续道:「母亲想尽办法让我改变心意,带我去认识其他男子,还想帮我订亲,我自然不愿,娘说,江湖人哪有娶妻安家的观念,一生飘荡,晚景凄凉,而且用情不专,他早把我忘了,我还傻傻地等他,我听了刺耳,跟母亲大吵一架,最后母亲说,如果我十八岁生日他没来,就代表他把我忘了,我以后再不能提他,还得答应与桦哥订亲,我脑子一热,便赌气答应了。」
伍蓝急道:「然后呢?他没来?」
厉若兰苦笑。「我像傻瓜一样,结果……」她吸口气。「算了,我也不想提那天有多伤心难过,我死心了,母亲也帮我订了亲,可后来我听到传言,说他来洛南城的途上遭到追杀,掉落悬崖。」
伍蓝惊讶地张大嘴,还真是曲折离奇。
「我当时简直要疯了。有人说他死了,可没见着尸体我不甘心,当年他重伤,我救了他,我相信这回他也能得救,我哀求母亲派人打听他的消息,甚至想出去找他,母亲竟把我关在山庄,日夜派人看守。」
她低头扭着手,低声道:「我索性饭也不吃了,母亲拿我没法,在我身边掉泪,说她只有我这个女儿,自小把我捧在手心,我却为了一个男人弃她不顾……」
伍蓝叹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厉若兰拿出帕子擦了下眼睛。
「……最后我屈服了,但还是提了一个任性的要求,想知道他是死是活,如果还活着,我想见他最后一面,之后我会后乖乖嫁人。可江湖那么大,怎么打听?如果他活着又决心藏起来,如何知道他的下落?母亲说有个法子可以一试,她放风声出去,说我们庄里有能换绝世剑谱的血玉麒麟,不管真假定会有人来探,之后再把厉家庄遭到各路高手伏击、有灭庄之险的事传出去,倘若他心里还有我,惦念我的安危,定会来找,若他没来,就表示心里没我,以后再不许提起这个人。」
「啊……」伍蓝目瞪口呆,惊愕到说不出话来,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
须臾,她才回神叫道:「什么?竟然都是假的,你们实在……」她一拍额头,差点没晕死过去,有股冲动想要掐死厉若兰。
厉若兰掩不住眉宇间的得意,她也没想到江湖上的人竟然就真的信了。
伍蓝恍然,「你要我去试胡献,是因为怀疑他……」
她怅然若失地点头。「他的身形很像,虽然他改变了外貌,留着大胡子,口音也刻意改变,但我就是觉得他很熟悉,可他不承认,总说我认错人。」
「他到现在都没承认?」伍蓝挑眉。
她摇头。「我让凌凤去跟他过招,想看他是不是戴着面具,可凌风不愿,她只听母亲的,而母亲根本不想帮我,说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还说他为血玉麒麟而来,根本不是来见我,干么跟我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