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死人了!」她怒斥一声跳下桌子,「下次再鬼鬼祟祟的,小心我错手杀了你。」
他挑起眉宇,「樊某愿领教。」听她的语气,像是真的能置他予死,倒让他升起与她一较高下之心。
「奉上黄金十两、珍珠两颗,奶奶就跟你过几招。」她没好气地回道,刚刚被他吓得三魂七魄差点都掉了,也怪她大意,竟因为找机关而疏于防范。
他瞪她一眼,「口无遮拦,什么奶奶?一个小姑娘说话没大没小,你是奶奶我是什么?」
她挖了下耳朵,顺便抓几下发痒的皮肤,不经大脑地回道:「我奶奶,你就爷爷呗。」
她不知羞耻的话语让他的脸一下红了起来。樊沐云咬牙道:「你又在胡扯什么——」
「好了,你别一天到晚发火。」她打断他的话。「你刚刚去哪儿了,为何不现身?凉亭的机关找到了没?」
樊沐云提醒自己莫与她一般见识,压着怒火说道:「机关在这儿。」
他踩了下石椅,飞上凉亭上方的藻井,在其中一块木头上转了下,石桌便慢慢往旁滑开。
此时伍蓝早忘了两人方才的不愉快,不禁赞叹,「你怎么晓得开关在那儿?」
见他毫不犹豫地往下走,她紧张道:「会不会还有其他机关?」
「不会。」他顺着阶梯往下走。「我方才看着厉庄主走进去。」
她戒备地望着底下幽黑的阶梯,「她该不会还在里面吧?」
「她两刻钟前已经离开。」因他跟踪庄主,才回来迟了。
待她进入后,他握住墙壁上的石狮转了下,石桌顿时又慢慢滑回原位,他再拿出火折子探路。
「庄主来密道……」伍蓝喃喃自语。「难道她也来幽会?」
樊沐云蹙眉,「什么幽会?」
她赶忙将厉若兰含羞带怯的神态告诉他。樊沐云好笑道:「只凭她的神情你就猜测她在这儿幽会?」
「我直觉很准的。」她辩解。
他不置可否,她也没再耍嘴皮子,提高警觉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两人走下长长的阶梯,眼观四处耳听八方。
伍蓝感觉有微微的风吹来,想来这密道应该有别的出口,底下湿气、霉味与腐朽之气混杂一处,虽不致臭气冲天,却也不好闻。
她随机应变,拿出黑色布巾覆住口鼻,顺手在脑后打个结,顿时一阵清香与薄荷之气传来,令她心旷神怡,身为一个杀手,面罩乃是居家旅行必备良品,除了隐藏面容之外,在两块布中塞入清凉醒脑的草药,一可抵挡血腥之气,二可掩盖臭味,三可提振精神,可谓一物多用。
樊沐云在前方领路,忽见白色粉末飞散,他转头见她拿着白粉四处撒,不由低声喝道:「你在干么?」
「捕头有所不知,此物可驱虫蛇蚊蝇,在外野宿非常好用。」她兴致勃勃地解释,「乃我特调配方,若你有兴趣可以向我购买。」
见她蒙着脸,眼神热切地推销,他顿觉好笑,「你怎么鬼主意这么多?」
「我这是结集诸位前辈的经验而储备的。」她回道。
「什么前辈经验?别撒了,万一被人发现我们来过……」
「不会的,这粉很快就散了,保证不留痕迹。」两人终于走到最底下。「还有,你怎么就带一个火折子?准备功夫严重不足。」
她从袖子内抽出一根长竹子。「瞧见没有?」她得意地看他一眼。「此物也是我精心改良,小巧好用。」
他见她利落地拔开竹子顶端的木塞,拉出,截浸满油的布巾,趾高气扬地示意他点上。
「这样就得意了?」樊沐云点燃布巾,说了她一句。「换你带路。」
她才不想带路,带路的通常死得快。「你带路,我断后。」她将小火把给他。
他笑出声。「现在有什么后可断?」
她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可能会有蚊虫蛇蝎偷袭……」
「你不是撒了驱虫粉?」他反问。
「一个大男人废话这么多?」她抬出蛮横的态度。
想到她硬把头上的花生说成头饰,他心知肚明道:「你还真是死鸭子嘴硬,一张嘴尽会胡说。」
他接了火把往前走,问道:「你方才说集合诸位前辈的经验,怎么你认识很多前辈?」
「我读了不少前辈闯荡江湖的札记。」
樊沐云一脸困惑。「有这种东西?」
她戒备道:「不能借你看,这是我花了很多银子买来的。」
他好笑道:「原来如此,能租借吗?自会奉上租金。」
她迟疑道:「你让我想想。」里头有很多秘技跟经验传授,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蓦地,一声极细的声响传来,她小声道:「在那边。」
「你耳朵倒灵。」他往右转。
「如果有危险,你先挡着,我去叫人。」
「你是想跑吧!」他冷哼一声。
她讪笑两声,随即挺起胸膛、义正词严道:「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为何要为你拼死拼活?」
「那我为何要走前面?」他反问。
「你是捕快,吃公家饭,当然要保护百姓。」她说得理所当然。
「换你做了捕快,你却要鱼肉百姓?」他冷笑。
她抓了下头。「你很烦,好啦,我不私逃就是了。」随即喃喃自语。「小肚鸡肠,什么话都记得那么清楚……」
樊沐云懒得跟她见识,被她气了几次后,他决定不顺耳的话就当耳边风。
两人越往前,叫声越明显,而且听起来像是老鼠的声音,伍蓝望着前头的铁门,狐疑道:「难道这里是地牢?」如果是地牢就别看了。
「你不好奇?」他停下脚步,转头问道。
「不好奇。」她摇头,「老的辈的札记说了,于自身无益之事不做,会惹麻烦之事不揽,你说地牢里能关什么人?一嘛好人二嘛坏人,坏人自是不用救了,好人为什么会被关进去?定是与人有利益冲突或者深仇大恨或者顶罪或者官老爷判事不明,咱们江湖中人哪有什么官老爷判事?剩下的三种都是麻烦,麻烦自然要远避,我们出去吧。」
「先看看什么人再说。」他来到铁门前,朝门上的窥视孔瞧去。「我只看到老鼠。」
「咦,真没人?那厉若兰跟厉梅霜下来做什么?」伍蓝满脸疑惑。「难道真藏了宝物?」
虽然她并没亲眼见到厉若兰下来,但当时厉若兰确实是往这方向过来,后来巡庄时,她还借了一次尿遁去厉若兰房里查探,发现她仍未回来,虽然不能斩钉截铁地认定厉若兰当时一定在密室,但可能很大。
一想到血玉麒麟和厉若兰手上白亮亮的珍珠,她脑子一热,二话不说往前冲。
樊沐云推门正准备进去,却让她后来居上,双手使劲把他推到一边。
「说好作二分,不许跟我抢。」伍蓝嚷着冲了进去,最好麒麟也在里头,省得她瞎找。
樊沐云匪夷所思地摇摇头。这女人简直比土匪还可怕——
可一进到牢房里,他却笑了。
牢房内除了稻草、棉被与几个酒瓶外,再无其他,她却像是疯了一样,在草堆、棉被里翻找,墙边出没的老鼠全让她吓得没了踪影。
「如果这些是你想要的珍宝,我做个好人,都让与你了。」他微笑道。
「我说值钱的东西我才要。」伍蓝不屑地说,转身开始敲打墙壁。「一定有密室。」
她激动地在心里呐喊:珍珠、黄金、凤凰、麒麟、仙鹤、骨董啊……什么都好,只要是值钱的宝物都快点现身吧,你们的主人就在这里啊!
他环视一眼整齐摆在角落的棉被与酒瓶,觉得有些纳闷,棉被与酒瓶看上去十分干净,除了墙角有些吃剩的果渣外,牢房并不脏乱。
他走到墙角,拿起方才老鼠啃噬的鸭皮、果核与果渣,内心疑惑更深,由残渣来看都还很新鲜,谁会特地跑来这里吃烤鸭跟水果?厉若兰还是厉梅霜?
伍蓝注意到他的举动,立即走过来。「有人在这儿吃烤鸭跟跟桔子?」她疯了似地又回到墙壁前敲打。「密室可能在这附近,快来帮我!」
「我觉得这里没什么密室。」他说道。
「你怎么知道?」她又跑到他面前,同他蹲在地上搜寻可疑物品。
「感觉。」他抬起头正想再解释,却发现她正在抓脸,难道是被虫子还跳蚤叮了?
樊沐云才要开口询问,倏地发现她颊边有一小块皮肤让她抓破了,她却似无所觉,肌肤上亦无抓痒的红痕与血丝。
樊沐云心中一凛,莫非她戴着人皮面具?
伍蓝没察觉他忽然迸出的厉光,只是皱眉思考,她一向只对坏事有预感,好事倒不怎么灵,难道真是她想岔,让贪心蒙蔽了智慧的头脑与雪亮的双眼?
思及此,她淡定了些,反正地牢也不会跑,而她还得在厉家庄待上好长一段时问,不急于一时,现在或许是时机来到。
当她回过神时,樊沐云己将目光再次放回地上,小心搜寻可能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