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
就在大哥的搀扶下,玉巽之回到自己观止楼的寝房。
等卫子礼欲脱他衣服诊治时,玉衡之瞪着像跟屁虫般的妻子道:「你杵在这里做什么?出去。」
「我不能待在这里?」她一头雾水地问,并觉得有些受伤,老是被他赶。「我只是担心二爷而已。」
「他轮不到你担心,出去。」
「可不是?做为大嫂的待在小叔房里,成何体统?」搀着姑姑前来的艾秀缘也不客气地数落。「怎么,这些规矩,都没人教过你?」
「秀缘。」艾玉叶低斥,随即向练凡道:「大夫医治,女眷不方便在场,你跟我先到外头坐坐吧。」
「喔……」她乖乖应了声。
唉,跟她说明白不就好了,老是要她出去,她都要怀疑自己又做错什么。
待女眷离开寝房后,卫子礼才动手褪去玉巽之身上的衣物,发现伤就在背上,有数道横砍的刀伤,肩胛骨处的最深,已经过了数日,才略微收口。
玉衡之瞧着,微眯起眼。
「看来这行凶之人,不但要财也要人命呐。」卫子礼从医箱里取出了金创药。「不过别担心,二爷年轻力壮,恢复得也快。」
「多谢卫大夫。」太巽之趴在床上,看着不发一语的兄长。「大哥,抱歉,我损失了两匹赤目马。」
「不,你能够力抗山贼,保住货物,抱伤还将货物送到日穆国……你已经做得非常好。」玉衡之由衷道。
他早就抱持要付钜额赔金的打算,没想到不过是赔上两匹马。但巽之遇刺,也就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前几天,他让知恩派人暗中查探年盛中,消息指出,这一年多来,年盛中迷上赌博,赔了不少钱,也许因此才铤而走险地挪用帐款,于是他趁着要练凡重拟帐簿的当下,让年盛中清算旗下商行和马队的所有帐目,将所有帐款缴入玉家钱庄里。
他猜想,在被赌场的人逼得走投无路时,年盛中必定会将脑袋动到马队上头,于是他特意要巽之押货,一探虚实,倒没想到他竟与山贼有挂钩。
此举,也证明年盛中长年在他耳边说二房的是非不过是想巩固自己的地位,而巽之的力保货物和马队成员,证明他这个兄弟确实有心为家里尽一分力。
一件事,让他看清真伪,却也差点害巽之遭遇不测。
「不,是大哥给我的锦囊里提到,要是遇劫,立刻抽身……」玉巽之说着,不禁笑得有些腼腼。「我初见时,不解其意,等遇到山贼时,才发现大哥原来是神机妙算,知道此去有险阻,而要我选择自保……在这种情况下,我怎能让玉家遭到损失?当然是跟对方拚到底。」
「你这傻子,要懂见机行事,别傻得硬拚,让二娘担心。」
「我知道,大哥。」
「你好好休息,这事我会处理。」
接下来,看他怎么揪出与山贼挂钩的叛徒!
观止楼偏厅里,艾玉叶忧心忡忡,不住地朝外望去。
「姑姑,你别担心,有卫大夫在,二表哥不会有事的。」艾秀缘软声劝着。
「是呀,二娘,吉人自有天相,他肯定会没事的。」练凡笑道。
「哟,你这声二娘真是越叫越顺口了,敢情真把自己当成玉府的大少夫人不成?」艾秀缘脸色不善地瞪着她。
嘴上喊她一声大嫂,是做做样子也是在挖苦她,事实上,她从来也没有承认过这个村姑的身份。
练凡不禁偏着螓首。
怪了,她既是大爷的妻,不就是大少夫人吗?
「秀缘。」艾玉叶头疼地抚着额际。
「姑姑,她不过是个冲喜的新娘……我觉得咱们有些话得跟她说清楚,省得她真以大少夫人自居。」
练凡听得一头雾水。
就算是冲喜新娘,也是明媒正娶,有什么差别?
「秀缘,你……」艾玉叶叹了口气。「好了,你先出去,我跟练凡好好说。」
艾秀缘抿抿唇,临走前还狠狠地瞪了练凡一眼,俨然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
「练凡,你过来。」待侄女离去,艾玉叶才轻唤。
「二娘。」
「这些日子真是多亏你了,要不是有你,我和衡之,根本不可能相处得如此融洽。」她轻握着她的手。
打从前阵子一道用膳,她便察觉,衡之待练凡,是有几分情意的,否则不会刻意在用膳时给秀缘难堪,再加上这几日,传来巽之遭遇山贼受伤的消息,也是练凡带着衡之来安慰她。
小俩口情投意合,本该是喜事一桩,偏偏有些事,是苍天弄人。
她担忧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二娘,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事,况且二娘待我很好,这事我是一定要让爷儿知道的。」
「你还唤衡之为爷儿?」她试性地问。
「叫惯了。」练凡挠了挠脸。
「那么,你……」
「二娘?」
心一横,艾玉叶咬牙道:「如果可以,你别和衡之圆房。」
「圆房?」她不解地偏着螓首。
「别和他有夫妻之实。」说着,像是想到什么,艾玉叶担忧地猜,「还是说,你跟他已经……」
练凡一怔,意会之后,小脸微微发烫。「没有、没有……」
艾玉叶不禁松了口气。「记住,二娘是为你好,你别和他有夫妻之实,好不好?」
她想问为什么,可是二娘眸底的担忧,让她滚到舌尖的话又用力咽下,没有回答,她只是轻轻地点了头。
「你们在聊什么?」
闻声,艾玉叶吓得脸色煞白,不确定他是否听到她们的对话。
「爷儿,你怎么来了?二爷的伤势如何?要不要紧?」练凡回头,连珠炮似地发问。
玉衡之没好气地瞪着她。
「你又生气了?」她小声地问。
「不敢。」他哼了声,伸手牵着她,看着艾玉叶。「二娘,子礼说了,巽之的伤不打紧,只要歇个几天,等伤口收口,就能够自由走动。」
「多亏有你。」艾玉叶动容地看着他。
「不,这是我该做的,毕竟巽之会押货前往日穆国,也是我吩咐的。」
「你愿意将一些事交给他处理,二娘很开心。」
玉衡之垂眼,没多说什么,便带着妻子先行告退。
等走了一段路,他才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刚刚二娘跟你说什么?」
「……她说,我不用去看二爷。」她撒了谎。「免得遭人误会。」
她不懂二娘为何如此要求她,更不敢把这事告诉他,免得这对他们再起嫌隙。
「是吗?」
可他刚刚隐约听到二娘要她别和他有夫妻之实……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他们之间确实有什么秘密?
「唉……」
晌午过后,徐徐微风伴随着呢喃般的叹息,迭声如浪般飘送着,一声声地送到玉衡之的耳里。
一开始,他充而不闻,但是随着叹息越密、声音越近,他不得不抬眼瞪着,不知何时已腻到他身旁的妻子。
懒懒看着她装哀怨地瞪着自己,他唇角微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吻上她的唇。
练凡吓得身子快速往后移,整个人差点倒栽葱,幸好玉衡之眼明手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吓死我了,你怎么可以……」窝在他的怀里,她不断地往后偷觑,确定守在亭外的贴身丫鬟没有瞧见他荒唐的举动。
「不是你想亲我?」他低笑。
「我哪有?明明就是你……」她蓦地发觉他抱得好紧,不禁有些发窘的抗议,「放开我啦……」
「做人别这么忘恩负义,总要感念我刚刚救了你。」
「明明就是你先吓我的……」她羞红脸,眼角余光瞥见徐管事已经背过身去,越走越远。
「是你扁着嘴,要我亲你。」
「才不是,我是在叹息。」
玉衡之扬起眉,松开她,不追问。
「你不问我在叹什么息?」她又自动靠了过去。
「两千枚桐板快要丢完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帐簿。
「我还有一千八百九十二枚桐板。」看他睬也不睬自己,她终于发现——「你根本就是故意不问我的……」
他这么精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在叹息什么?
看着他,发现他还是不吭声,她只好硬着头皮道:「我要去看——」
「不准。」他打断她未竟的话。
练凡不由得鼓起腮帮子。「都已经两天了,让我去瞧瞧有什么关系?」
「子礼天天都会告诉你,巽之恢复的状况,还有什么好看的?」
「当然不一样,我还想去看二娘,安慰她——」
「爷儿,年爷到了。」徐知恩在亭外轻喊,打断了练凡的话,让她哀怨地再次闭上嘴。
阖上帐簿,回头望去,瞧年盛中正从小径走来,玉衡之勾深了唇角的笑纹。
「爷儿。」年盛中快步走进亭内,瞧见练凡坐在他身旁,眸色微动了下,噙笑问候,「少夫人。」
「你好。」她点点头,很识相地看着亭外风景,不打扰他们谈话。
「盛中,事情处理得如何?府尹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爷儿,府尹已经着手处理山贼劫货伤人一案,不过由于案发地点,靠近日穆和都阗王朝的交界,所以必须再费上个几天,才能理清案情。」他表情诚恳地禀告。「不过,我已经遵照爷儿的指示,让府尹尽快逮住山贼,还玉家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