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场?」
「每年的牲口比赛,玉家皆会派出三名骑师。」
「我听小弥说,二爷和徐管事的骑术极佳,除了他们之外……难不成你也要上场?」
「你知道骑师的表现好,能够拉抬牲口的价钱?」
「可是你已经很久没骑马了,突然要参加这么大型的比赛,你到底行不行?」她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卡通,「小甜甜」里的安东尼就是不小心摔马才死掉的……
「娘子,千万别问你的相公行不行。」玉衡之戏谑笑道。
「我担心你呀。」
他不禁叹气。他的娘子也不知道是打哪蹦出来的,总是听不懂他的双关语,不过这样也好,她的单纯没心眼正是他最喜欢的。
「放心吧,压根不危险,倒是你,待会就坐在颐亲王身旁,乖乖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这两天,不让她踏出房门,为的就是她的安全。
艾秀缘虽然敌视练凡,但一个养在深闺的骄骄女,他不认为她有本事动到他的人,但是年盛中就不同了……才来到北场,就刚好救下练凡,这事大有蹊跷。
练凡,是他的弱点,唯有将她顾全,他才能安心。
至于他,以己身为饵,上场竞赛,就不信,年盛中还不出手。
颐亲王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将他拿下。
唯有除去这个心头大患,他才能真正放心。
牲口比赛,就在玉家马圈北方的山里举行,起点和终点都是同一处,每个关卡都有官员把守,免得有人作弊。
官员们还特地在起点的边上,扎了高台,让颐亲王能够登高欣赏完整的比赛。
「瞧,就绕这么一段山道罢了,赛程不长。」尉迟粲没什么王爷架子,指着远方一路绑着红线的山道对练凡解说。
看在她眼里,那简真就像是赛中场里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上下坡,还要在沿途完成五大关卡回到终点,重点是要比快,要是失足,岂不是要掉到山崖去?
「放心,这座山不高,况且赛场是在半山腰上。」见她紧张万分地绞着十指,他出言安抚她的不安。「况且,衡之的骑术炉火纯青,待会你就知道了。」
「希望如此。」
「喝口茶吧。」尉迟粲示意着,颐亲王府的下人立刻将沏好的茶端到她面前。
「夫人,喝点茶吧。」
「好。」但练凡接过茶,却一口也没喝,紧握着茶杯,只觉现场安静又弥漫一股紧张,突然一声鞭响,原本在栅门内的马匹全数冲出。
她蓦地站起来,眯起眼,努力梭巡着那抹身影。
相公今天穿了一袭玄色交领锦袍,她向来不爱他穿暗色的衣袍,可惜的是她手拙,那件夏衣她还没缝制好,没能让他在今天穿上场。
「不用找,他肯定待会就窜出来。」尉迟粲凉凉说着。
总参赛人数有八十七人,黑压压的一片,穿玄色衣袍的又一大票,她根本搞不清楚他在哪里,但瞬间,有匹马从后方如疾雷般地冲出,甚至夸张地跃起,跨过数个马身,左右横移,犹如人马合一般。
「瞧,他这不是窜至第一位?」
练凡惊诧到说不出话,不敢相信自己的相公的骑术神乎其技到这种地步。
一马当先进入山道,守在山道旁的官员,立刻挥下红旗。
「挥下红旗,就是得到十分。」尉迟粲解释。
她看得目不转睛,觉得快追不上他的身影,他策马跃起,跨越架设在山道上连续五个高低栏,再次得到一个红旗。
转过弯道,进入泥泞的陷阱区,他放慢速度,丢出身上预藏的石子,一一化解装置在泥淖底下的弹跳捕器、藏身在树丛里的横板甩机,轻而易举地过关斩将,抽出背上的弓箭,拉到最紧,箭翎破空而去,消失在树丛之中。
她看不见射中什么,但是远方顿时挥起红旗。
风驰电掣般,他纵马奔过弯道,绕过一圈,将对手远远地甩在后头,来到最左侧的一块腹地,停了下来。
她还未开口询问,尉迟粲就解说起来,「最后一关的围猎,是要三人同心协力逮住猎物,所以他是非等不可。」
练凡点点头,看着后方有两匹马逼近,三人会合之后,再朝树丛而去,不一会,三人再出树丛,玉衡之扬起手中的猎物,空中爆开红色烟雾,象征着已有人夺魁。
距离明明那么远,但她却仿佛看见他志得意满的笑容。
他是天之骄子,如此潇洒不羁,如此卓尔不群,教她怎么也移不开眼。
她等待着他回到身边,却见他的马发狂似地朝终点奔来,速度快得惊人,她正不解时,听到尉迟粲脱口道:「糟了!」
「什么?」她问。
尉迟粲没回答,已经自高台纵身跃下。
「王爷!」侍卫们也跟着一一跃下。
看着他落地,直朝终点奔去,练凡搞不懂发生什么事,可她的心却突然揪得很紧,将视线投在即将奔入终点的丈夫身上,却惊见马儿将他甩出——
「相公!」
见他摔落地面,她的胸口爆开难以言喻的痛楚,像火烧、又似冰扎般地直入深处,她踉跄地跪倒。
「少夫人!」小弥赶忙将她扶起。
「小……小弥,扶我起来……」练凡气若游丝地喊。
不……不要吓她,不要吓她……
悦来客栈,二楼厢房里。
「不碍事,不就是一点淤伤。」
「……」
「一个男人身上,要是半点伤痕都没有,还算得上个男人吗?」
那正在上药推拿的手,突然往他的背部用力一拍。
他不禁倒抽口气。「你在谋杀亲夫?」
「让你多点伤痕,更像个男人。」练凡恼道。
房里冒出几道隐忍的笑声。
玉衡之懒懒回头,就见卫子礼正坐在桌边嗑瓜子,笑得最大声,而站在床头的玉巽之则是用力地忍住笑。
他哼了声,撇撇唇。「果然是近朱则赤,娘子,多少也学到我部分精髓了。」
练凡垂眼帮他推拿着,他被抛摔在地时磕出一大片的淤伤,瞧见那赤中带黑的淤伤,她便心疼得厉害。
「练凡?」他回头看她,瞧见她那双大眼滴滴答答地下着雨,赶紧坐起身,一把将她拥入怀里。「对不起,都怪我贪怪,才会让马儿失控。」
她还是无声低泣着。
「别哭了。」玉衡之轻拍着她的背。
喜欢逗她、闹她,但他一点也不想见她掉泪。
她的眼泪,会教他不知所措。
「王爷。」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玉衡之抬眼望去,只见尉迟粲推门走进来。
卫子礼赶忙起身,站在玉巽之身旁,一起行礼。
「王爷。」
「无须多礼。」他摆摆手,走向床边,问道:「衡之,你的伤不要紧吧?」
「不怎么要紧,就……一点淤伤。」玉衡之说着,以眼示意,要他别在练凡面前说出一些事。
尉迟粲自然懂他的意思。但要是他的娘子一直待在这儿,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用说?
「练凡,去帮我看看知恩抓药回来了没,要是他回来了,便让小弥帮我煎帖药吧。」
她缓缓抬脸,泪水还挂在脸上。「终究你是不信任我的,对不对?」
他怔住,不解她的话意。
「那马不是你贪快才会疾冲,而是有人动了手脚吧?」
玉衡之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他的娘子向来不是精明之辈,但这当头却莫名精明,竟然一箭正中红心……或许,那日在探月亭里,他不该让她在场,听到一些对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
「确实是有人动了手脚,不过本王已经逮到人,是另一组参赛人员,因为看不过衡之拔得头筹,故意以吹箭射入马臀,马儿疼痛难当,才会失控往前疾奔。」尉迟粲回道。
「真的只是如此?」练凡睇着他,怎法确认真伪。
「你这话是在怀疑本王?」
「我……」
「我的好娘子,你胆敢怀疑王爷,是要连累可怜受伤的我吗?」玉衡之抱了抱她,催促着,「什么事都没有,你没必要自己吓自己,先去帮我看知恩抓药回来了没。」
练凡狐疑,可是听了尉迟粲的解释,又觉得或许自己想太多了。
「好。」她噙着浓浓的鼻音道。
「别哭了。」玉衡之抹抹她脸上的泪痕。
她抽了抽鼻子,低垂着脸,和守在门外的小弥一道下楼。
确定她的脚步声离得极远,他才淡声问:「没逮到人?」
「设下陷阱,对方着了道,但还是被逃脱了。」尉迟粲沉声回答。
「这么一来,没有人证,就无法定年盛中的罪。」玉衡之微叹口气。
他要逮住那些贼人,揪出幕后黑手,将年盛中送进大牢,教他永不见天日,可惜功亏一篑。
要是仅以他挪用玉家私款论罪,顶多是让他在牢里蹲个一年半戴,如此简单放过他,要他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伤了巽之,又企图掳走练凡……不管是山贼还是年盛中,他都要将他们全数拿下,才能真正安心。
「王爷,对方既然着了道,那就代表对方有受伤吧?」卫子礼低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