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大婶子看着阮龄娥又偷偷回望孙绍鑫,显见昨晚的话她大概只记得一半,在心中轻叹了口气。
罢了,这年轻人的事情还是得由他们自己去想,她既尽了心意去提醒也就够了。
十天半个月,说久不久,说短也不短,但对于阮龄娥和孙绍鑫两人来说,这一段时间却足以让两个人对彼此的想法有了大转变。
精明的店小二和阮龄年都看出了两个人之间似乎有些不对劲。
两个人一旦出现在同个地方,视线总是会无端躲避对方,出去摆摊的时候,孙绍鑫会站在阮龄娥原本的位置上,听她的指派,下面、捞面、淋上浇头等,而她则坐在一边的小板凳上做点看火的工作,不时还递个巾子、倒杯茶水给他。
两个人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那骨子里透出的暧昧劲,大概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只是,当阮龄娥的脚终于可以真正下地行走的那个晚上,事情有了变化。
趁一群人围在桌子前准备吃饭时,孙绍鑫开口说道:“好了,既然你的脚好了,那我之后也就可以不用过来了。”
“不过来了?那你要去哪?”阮龄娥下意识的反问,随即发现自己活像个抓着相公问去处的小媳妇,一时间白了脸,而在明白想收回自己的话已经不可能时,顿觉气氛有些尴尬。
孙绍鑫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回答道:“我有点事情要去办,这几天都不会回来。”
阮龄娥这次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接着就安静的扒着碗里的饭,一直到吃饭时间结束再没说过一句话。
这顿饭大概是这段日子以来吃得最安静的一次,因为不明白那两个人到底闹了什么瞥扭,其他人也就安安静静的快速吃完,各自回了房。
收了碗筷到后头的水盆里,阮龄娥沉默的蹲下身子,拿起干丝瓜专心地开始刷碗,连他走到了她身后也没有反应。
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现在甚至不知道那个婚约是否还算数,不知道她对他,甚至他对她到底是什么态度,太多的不明白让她只能沉默,而且她没有那个权力去过问他要做什么,甚至连一个操心的资格也没有,因为她还没忘了自己曾经说过桥归桥、路归路。
走到她身后的孙绍鑫也抱持着同样的纠结心情。
最近他突然接到一个任务,这次的目标不是一般的贪官污吏,而是一个在多个郡县犯下强盗杀人案的小团体,具体有几个人也不清楚,只知道这次的对手是群凶狠无良的人,凡犯案之处皆没有留下半个活口,官兵几次明着去追讨却没得了好处,甚至还有几次差点被人全灭。
本来这样的案子是不会轮到他们头上的,这群人移动快速,目标似乎是都城,就是为了保持都城的安全和维持民心安定,这个差使轮到了他们头上,甚至还让风俊祈那小子跟他一起行动。
虽然理由冠冕堂皇,但是这些事情他不能透露半个字,毕竟他成为那个组织的杀手本就抱持着一辈子都见不得光的打算,虽说也不是不可以离开,但直到真的进去了才知道,其实离开是件难事。
走上这条路他不曾后悔过,只是事到如今,看着她沉默,看着她即使明白自己已走近,依旧不愿回头看他一眼的冷淡,他第一次有种后悔的感觉。
后悔太早让他手上沾满了血腥,即使那些人该死!
后悔没能更早和她相遇,那么他不会像现在这样,想靠近却不知该怎么解释、该怎么继续走近。
他的后悔无法言喻,只能随着凄凄冷冷的夜风淡淡散去,留下一声淡淡的叹息,转身,离去。
他没见到的是,水盆中的月被一滴又一滴的水滴打散,那是她说不出口的理怨和伤心。
安阳城外十里处,一间看起来还算明亮的房子边,毫无声响地悄悄埋伏了两批人,一批在屋子附近的草丛里,一批则远远的在田垄边的小庙中。
其中一批人共三个人,里头有一个秃头老翁、一个看起来瘦得诡异的男子,还有一个面黄干瘦的妇人,他们身上都背了一个包袱,如果不是他们躲的地方看起来太不对劲,或许走在路上只会被认为,这是看起来过得不怎么好的一家人。
另外一批人则是官兵,他们从上一户出事地点一路追了过来,发现按照推论,这户人家最可能是他们正在追的那团杀人夺财的人下一个目标,便早早的就来这里等着。
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见过那些人走了之后有留下什么活口,没办法知道那团的成员到底有几人,甚至是男是女、高矮胖瘦等特征也都无从得知,只能早早埋伏在这里,等着可疑人士出现再进行围捕。
第6章(2)
一片乌云慢慢盖住天上的一轮明月,远远的有对夫妻搀着一个老翁慢悠悠的从路的另一端走了过来,那群官兵个个都顿时绷紧了神经,仔细的看着来人。
只见那妇人走得似乎有些不稳,上前去敲了门,没过一会儿门就开了,然后她和里头的人似乎交谈了几句,随后门又关上,妇人则站在门前等着。
窝在一边草丛的官兵里,有人似乎无法承受刚刚那紧张压抑的气氛,稍微喘不过气来,不免深呼吸了几口后,小声的说着,“头儿,这看起来只是一家人过路来借碗水的,应该不是吧!”
那领头没有好声气的瞪了那个说话的小兵一眼,“你懂什么!难不成那江洋大盗还会在自己脸上写着『我是江洋大盗』几个字吗?还是他们一出门就得包得像杀人犯?要那样的话,我们还会追了那么久都还没追到人吗?蠢货!”
骂是骂完了,可他心中其实也有点忐忑不安,虽说他们推测那群人最有可能对这户人家下手,但那是猜的,结果到底是不是如此实在不敢肯定,希望不要是他们在这里埋伏,结果别户人家遭殃,那时他们难以向郡尉交代。
不过上头不是说要派人来帮忙逮这群人吗?。怎么到现在还没见到踪影?该不会在他们不知道时,那人已经把目标给逮了?!
就在那领头的还在胡思乱想时,那妇人已经从又开了门走出的人手里接过一大碗水,捧回去那男子还有老翁所在处,几个人分着水喝。
这一切似乎没有半点可疑之处,但就在几个官兵打算继续守株待兔,等下一个可能的目标出现时,那栋大宅里却突然传出一阵兵刃相交的打斗声,所有人顿时都打起精神冲出草丛,就要往宅子里冲去。
而原本站在外头喝水的那一家子很快就被这些官兵抛到脑后,直到他们一冲了进去,发现里头有股淡淡的血腥味,而原本听见的兵刃相交声不过是由里头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男人拿着双刀慢慢挥舞而产生。
那领头官兵脸色一沉,“事头不对!撤!”
在后面的几个人正要撤退,却发现大门再度关上,他们就这么被困在这栋宅子的前庭里,而那个蓝衣男子像是没注意到他们,径自玩着那两把弯刀,直到一边墙上各站上了一个人,两个是刚才在外头讨水喝的三个人之二,一个秃头老翁,一个是瘦得诡异,穿着一身文人袍子的男人后,才有了反应。
“老二、老三,确定就只有这群老鼠跟在后头?”蓝衣男人头也不抬的问着,声音沙哑得如同夜半的夜枭啼叫,让人听了忍不住背上一凛。
“嘻嘻,都看过了,大哥,就这一批人而已,其他的不是没追上来就是已经被结果了!”
那秃着头的老翁才开口,尖细的声音就笑得人发慌,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细长的眼上下的看着全都神色紧张的官兵们。
真是一群傻子,还以为他们会挑差不多的人家做案?守着就能捉到他们?无异是痴人说梦,早在他们跟了过来时,他们就打算好好给这些老在跟踪的官兵一点教训,免得老是在那躲躲藏藏的,让人看了好不讨厌!
一边,穿着文人袍的男人,阴沉沉的,一张脸像是毫无血色般,突然开了口,“不对!这群人似乎比昨儿少了两个。”
蓝衣人一听,终于抬起头来,官兵们这才第一次看见这歹徒的真实面貌。
那蓝衣人面孔平凡无奇,属于扔进人群里马上就没了存在感的人,但特别的是,他脸从右侧下方到衣服下有清晰可见的一条长伤疤,让他多了几分厉色,一双原本看起来平凡无奇的眼,在听了那书生样的男人说的话后,顿时闪现杀意,增添了迫人的气势。
蓝衣人也不多嘴,直接就看向那个领头官兵,淡淡的问着,“人呢?”
卫大功能带领这一队士兵,自然不是什么普通角色,他勉力平稳心绪看着这不利己方的情况,嘴硬道:“不知道,我这里就只有这些人,昨儿个是,今儿个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