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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万不要惹怒老怪物,也不要再有半点寻死或逃跑的想法,知道吗?”少年叹息一声,劝解道:“小姐,就算你不怕死,可是宫中的初蕊小姐怎么办呢?虽然初蕊小姐现在到了皇后宫中,暂时是安全了,可老怪物若是要害她,也是轻而易举的,为了她,你也要忍下去啊。”

  她听了,却哭得更加伤心。

  “小姐,这府里没什么好人,所以只能忍耐,再忍耐。”少年看上去十分担心,不停劝着。

  她生生地将唇咬出一丝血痕,才飞快地抹干泪水,听话的点头,鼻腔带着哭音,说:“我知道了……你好生歇着,我晚些时侯再来看你。”

  “好。”少年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上都是喜悦。

  望着那抹纤细的身影,直到消失不见,他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少年万万没料到屏风后有人,陡然一怔,惊喝道:“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无关紧要。”他淡淡地说:“你可需要帮助?”

  “帮助……”少年戒备地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可以助你和方才那位姑娘离开这里,不必再受这样的苦。”

  “不需要!”少年断然拒绝,“你若不是卓东来那个老怪物故意派来试探我,就是想……想打我家小姐的主意!”

  打主意?

  呃……他不禁愕然,接着失笑。

  那少年眼中的紧张防备,以及守护着心爱宝贝的偏执,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不需要他插手。

  “你大可以去向老怪物告密,但是我会带小姐离开这里的,总有一天,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一定!这世上没一个好人,别以为我会信你!”

  这少年究竟受了多少罪,才会这样愤世嫉俗?是不是跟那似妖似怪的卓东来在一起待久了,所以也会渐渐变得不正常起来呢?

  他没有坚持,很快离开了卓府。

  如今每思及此,想到颜歌日后曾经受到的苦难,他的心就如同被硬生生地撕开般,痛入骨髓,呼吸都快要停滞。

  他禁不住地后悔,为何当初不早一点带走她?

  第10章(1)

  命运的安排太过叵侧,即便是洛刑天自己也无法预料,五年后,他竟然会再次与卓府那有过一面之缘的两人相遇。

  那一日,他带着两名随从便衣轻装欲往潼州去,半途却遭到伏击,陷入了大批杀手的连环追杀,还中了一种无色无味的巨毒,他数次运功想将毒逼出体外,怎知毒气急攻心,瞬间一口口的黑血从喉间涌出。

  他撑着岌岌可危的身体,辗转来到巴丘,最后倒在了镇口西侧那一排土窑洞中的最后一家门口。

  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暖和的炕上,被人细心地上着药,用温热的巾帕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伤口。

  那双手柔软轻巧,带着发自心底的暧意和怜惜,他想老天待他还算不薄,让他遇到一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待满身的伤口包扎完毕,那女子转过头来,烛光下,一张细雪般的小巧脸蛋映入他的眼帘。

  依然是纤长的弯眉,澄净的水眸,娇嫩的菱唇儿犹如半开的芙蕖,当前光景,宛在梦中,他不禁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向来冷硬的心中一时纷乱。

  她似乎被他的眼光吓住了,忍不住朝后退缩了去,大大的眸子里盛满了惊愕,似乎没料到一个危在旦夕的人怎么还会有那样炙热的眼神,羞涩的红自粉颊染红如玉的耳根,再慢慢蔓延到雪颈,最后消失于覆盖的衣领下。

  “救他做什么……你……照顾得来吗?”

  旁边的炕上传来断断续续,带着咳嗽的声音,他才惊讶发现,原来躺在这屋子里性命攸关的人,不只他一个。

  “不碍事的,你放心,我可以的。”她出声保证,声音与记忆中一样,好听至极。

  在她的执意下,他在这个小小的屋子里住了下来。

  后来,那个当年被唤作“千郎”的美貌少年,如今病入膏肓,瘦到不成人形的晏小千,逐渐接受了他的存在。

  每当她出门或忙里忙外时,屋里就会剩下他们俩人,有一天,他们开始交谈。

  其实更多的时侯是晏小千在述说,絮絮叨叨地对他这个听众讲着许多许多故事,故事里的主人公都叫颜歌,故事里的每一个字,都与她有关,于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她坎坷多舛的命运。

  再后来,在那个叫晏小千的男人断气的那天,她悲伤过度竟欲寻死撞墙,虽没死成,却失了忆,醒来后,彻底地忘记了晏小千。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幸运,但他顺理成童地成了她的相公。

  听着她甜甜地唤着自己“相公”,为自己忙东忙西,关怀备至,他有着发自内心的喜悦。

  大概姻缘这东西即是“着意寻不见,有时还自来”,遇见她,是意外,亦是命中注定。

  在他二十七年的岁月中,从未想过这世间竟会有个女子能令自己如此心疼在意与不舍,还令他尝到从来没有过的嫉妒和失落。

  是的,他嫉妒,嫉妒那个叫晏小千的人。

  她的泪水,她的不舍,是否都是为晏小千而流呢?

  是与否,大概也并不是那样重要,因为无论是以何种方式、何种身分,他都将心甘情愿地守护着她。

  是的,陪着她,保护她的人是他,他会疼她、爱她、惜她,在未来的岁月里,不会让她再受半点儿苦。

  大漠的冬天,寂寞而寒冷。

  到处都是荒凉,偶尔有雪,在细雪纷飞中叩山访水,天晴的时候,远处的群山山脉如海市蜃楼,云在顶峰不动。

  洛家庄园的主屋内,安静如平常,火盆烧得很旺,暧洋洋的,一盆罕见的腊梅开得正美,散发着幽幽清香。

  珠帘内,怀孕已快五个月的颜歌正坐在圆桌边,埋头做着针线活。

  桌上的笸箩里装了一堆女工用品,剪刀、竹尺、线板、色布、织锦缎,还有一件快完工的婴孩衣服。

  她并不专心,时而会停下,盯着衣物上的针角发呆,时而又心烦意乱地将抬起头,轻轻地叹声气。

  洛刑天已经有好几天都没有露面了。

  两个月前,他回到了大都,而她则被留在了这里。

  “旁人都说洛家在乌托势力大如天,却不知道乌托王室其实是倚仗着洛家,才得以保障自己的王权,否则那么多的外戚宦官,谁不对着王位虎视眈眈?”

  “太子年轻,被索王教唆,找上洛家麻烦,太子的祖母王太后可不是个老糊馀,这下,废了太子,处死了索王,就是想要洛家帮乌托抵御潼州的三十万大军。”

  白秀姑告诉她,乌托王室内部动荡不安,他是为了她的安全才将她留在了封地,而不是与他一道返回大都。

  他离开的日子里,她像是经历了一个长长的蛰伏期,关于记忆,在寒冬即将过去的某天,当她从梦中醒来时,终于得以重见天日。

  她渐渐记起了过去的一切。

  家、父母、姊妹、亲人。

  快乐、痛苦、仇怨、恐惧。

  阴晴圆缺,悲欢离合,好与坏,生或死。

  她想起与长姊、幼妹在空空荡荡的禧和宫艰难渡日的场景,想起遇难前的长姊,在她和小妹的耳边反复叮咛关于景家的秘密。

  她想起诈死后的那晚,当她醒来后,看见一张似曾相识,满眼惊喜的少年时的愕然,她当然也想起了那可怕的卓公公。

  在白秀姑的帮助下,她在两张菱镜中看到了自己肩头的刺青,颤抖地伸出柔荑,一再地摩挲看那一处肌肤,恍如隔世。

  痛!痛啊!她那时在大声哭叫,痛得死去活来,那可恨的卓东来却在放声狞笑。

  “小姐,小千一定会救你离开这里,我们要忍耐,一定要活下去。”

  这是小千给她的承诺,他也兑现了自己的诺言。

  卓东来死了,他带她离开了骊京,离开了充满了痛苦、残酩与丑陋的地方,可是她知道小千也快要死了,为了引卓东来饮下毒酒,他不惜以身犯险。

  在逃命的马车上,他告诉她,这辈子他最想做的两件事,一是杀了姓卓的怪物,另一件就是娶她为妻。

  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成了他有名无实的妻,后来,小千死了,她因为自尽未遂失了忆,醒来后将洛刑天当成了自己的丈夫。

  回忆如江水涌泄而出,曾经经历过、遭遇过的种种一时袭上心头,令颜歌痛不可抑。

  “夫人?夫人?”

  耳边听到白秀姑正担心地唤她,她蓦然抬起头,双眼迷茫地望向铜镜中,才知道泪水已经布满脸颊。

  “我没事的,白姑姑,你别担心。”

  她说了谎,其实她想找一副有力的肩头倚靠,让自己可以放声大哭一场,可是那个人,却再不来了。

  “夫人,您千万要小心身于,这才四个多月,肚子就这样大,稳婆那天瞧了也说估计是双胎,您一定要吃好睡好.可千万不能有半点闪失。”

  简直把她当成小婴儿般照料的白秀姑送上补品汤水,片刻不停地叮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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