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倒在地的玄腾敬吓得发抖,手脚并用,不住向前爬,抖颤着声道:「你……你别过来,朕警告你,马上就会有大队人马前来救驾,你最好悬崖勒马,朕还可网开一面,不诛你九族。」
玄勍御提剑看着玄腾敬的孬样,朗声大笑,笑到前俯后仰,不住流泪。
「你……你笑什么?」玄腾敬被眼前丑陋男人的朗笑声给弄得一共雾水,并不认为自己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玄勍御摇摇头,蹲下来与他平视,好心为他解惑。「很遗憾,你没办法诛我九族。」
「为、为什么?」
「因为我的九族早就被你赶尽杀绝,除了我以外,你还能诛杀谁?」
玄腾敬这才察觉,纵然眼前这张毁坏的脸容很陌生,但那说话的嗓音很是熟悉,他究竟是何时听过?「你是谁?」
「啧,我是你最想除之而后快的人,你竟然认不出我,真是让我失望。」剑身戏谵的轻拍了下玄腾敬丰腴的脸颊。
冰冷的剑身触及脸颊,令玄腾敬不寒而栗,头一个浮现脑海最想除去的人,是教他坐如针毡的宫熙禛,他惊愕瞪大眼,看着已截然不同的脸孔。「莫非你是宫熙禛?!」
「又或者,你可以叫我玄勍御。」他好心提醒。
玄腾敬吓得面如死灰。「原、原来你都知道了……其实你该明白,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并没有错,今日换成是你爹,他也会和我做出相同的事。」
玄勍御不屑冷哼。「死无对证,会不会不是由你说了算,你不过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好,那你想怎么样?不会真的想要朕的命吧?
不管你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朕都能给你。」玄腾敬惊慌的要他开出条件,为求暂且保住一命,只消在这一刻骗过玄勍御,不怕没有取他性命的机会。
「怎么办?除了你的狗命外,我没有任何想要的。」玄勍御微笑地遗憾看着犹作垂死挣扎的玄腾敬,光由玄腾敬闪烁的目光,即知玄腾敬言不由衷。
「你别冲动,朕记得你很喜欢户部尚书的掌上明珠,虽然她嫁人了,但是朕一样有办法将她再许给你。」玄腾敬急中生智,差点忘了他仍掌握最大的诱惑。
玄勍御偏头疑惑地看着玄腾敬。「据我了解,你非常器重君傲翊不是吗?现在却对我说出要将君傲翊的妻子另外许配给我的提议,你要如何跟君傲翊交代?」
「朕是君,他是臣,不论朕说什么,他都得奉行不殆。」玄腾敬说得理直气壮。
「很可惜,他再也不会听从你的命令。」他目光冻寒,对玄腾敬的厚颜无耻十分不齿。
闻言,玄腾敬勃然大怒。「他敢不听朕的命令,朕就要他的脑袋!」
「他死了,你若硬要他听令,就下黄泉看他会不会听令办事。」表面上凉凉说道,实际上内心有着浓浓的哀伤。
「什么?!不过……这倒如你意了不是吗?他死了,他的妻子自然由你这前未婚夫婿接收,再合情合理不过,天下人也不会有所非议。」玄腾敬先是一愣,紧接着笑扬了唇。
「他的妻子也死了。」更多的哀伤涌现,几乎令他无力招架,但是为了取玄腾敬狗命,他表现得无动于衷,仿佛在陈述不相干的人的生死。
玄腾敬可没想到会这样,结实愣住,搜索枯肠寻找能够吸刊玄勍御放下屠刀的诱惑。
「连皇祖母都死了,你认为,你凭什么还可以活着?该是你下到地府去向皇祖父、皇祖母、我爹和我娘忏悔的时候。」无情剑尖挑破玄腾敬颈际脆弱的皮肤。
玄腾敬吃痛哀号了声,为求苟活,再也顾不得尊严,低声下气讨饶。「勍御,说到底我是你的皇伯伯,是这世间与你血脉最亲近的最后一人,你真忍心杀我?」
冰冷的目光如利刃将玄腾敬千刀万剐。「你都可以毒杀皇祖父、害死我爹,别忘了,他们两人的血脉与你更加亲近,你部下得了手,你说,与你除了深仇大恨外别无其它的我如何下不了手?」
自知难逃一死的玄腾敬惊慌拉住玄勍御的衣袖,苦苦哀求。「我知道错了,以后我绝对不会再做出违背良心之事,勍御,你饶了我这一回,我马上命人洗清你爹的罪名,为他及你娘追封,另外再封你为逍遥王,如何?」
「我早跟你说了,从头到尾我要的只有一样东西,就是你的命。」对玄腾敬提出的种种赏赐,他仅觉可笑至极。
「那我将江山传给你,这样就够了吧!」玄腾敬祭出更大的诱因,不信没有人不想称王,傲视天下。
「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很遗憾你还是听不进,玄腾敬,去死吧!」不为所动的玄勍御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手中的长剑已狠绝抹向玄腾敬的脖子,当场让玄腾敬头身分家。
温热的鲜血啧溅在面无表情的玄勍御脸上,大仇终于得报的他并没有高兴到仰头大笑,只觉自己终于完成日日夜夜冀求的想望,心头莫名涌现一股迷惘。
漠然站起身,空洞的双眼看着滚落在地的头颅,足尖踢了下,让碍眼的头颅滚到一旁,誓言再也不会落下的泪水,竟然不受控制急速流下,莫名的悲从中来,使得胸臆不住震荡。
为了取得玄腾敬项上人头,他所失去的,远比得到的还多,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第10章(2)
天下纷乱,圣上被冲入皇宫的反贼刺杀已事隔大半年,众多皇子们为了坐上九龙宝座争得你死我活,加上与契丹部族开战,战火频传,民不聊生。
秋天的山林遍野枫红,诗情画意,在这座幽静深山里,错落着几户以粗木搭成的民家,外界的纷纷扰扰似乎与他们无关,空灵寂静。
秋日的暖阳煦煦照耀在这片与世隔绝的小小天地,晒着各种药材的小巧院落躺椅上,躺着容貌已毁的玄勍御。
他合上双眼,脸上平静无波,舒服的晒着暖阳,腰际悬佩已物归原主的龙形玉佩。
铁万山自另一间木屋走出来.神情忧虑地看着少主,狄啸风站在铁万山身边,双手盘胸,一脸莫可奈何。
铁万山缓缓道:「都已经过了大半年,少主却仍旧是一字不吭,我真的很担心。」
「除非少主过得了心里那一关,否则旁人再焦急都没用。」他们猜测,少主之所以会终日郁郁寡欢,可能因为当日攻进京城时造成的死伤太多,加上他难以承受皇太后、苑舞秋与君傲翊的死,方会如此。
「唉!」束手无策的铁万山除了摇头叹气,还是摇头叹气。
一抹窈窕身影映入眼帘,狄啸风见到心仪已久的瑶光端着一个碗,小心翼翼自厨房走向少主,长长一叹。「就瑶光还痴痴傻傻,守在少主身畔。」
「你不也痴痴傻傻守着瑶光?」铁万山了然于心看了狄啸风一眼。
狄啸风苦笑。「谁要我喜欢她。」
「其它人都下山去另谋发展,你正年轻,难道真要为了瑶光困锁在这片山林?」铁万山不忍见狄啸风与他们一同老死在这片山林,虽然外头正他乱世,但狄啸风不仅武艺高强,豪迈的个性更容易使人信服效忠,可以凭借这些特质乘机闯出一番事业。
那日少主在密道斩杀玄腾敬后,泪流满面、失魂落魄,且伤痕累累,其实不仅是少主,连他们这些经过漫长厮杀的武将也体力用尽,若非率着大队兵马风尘仆仆赶回京的狄啸风再杀进皇宫救援,少主与他们恐怕早已死在随后赶到,企图趁乱谋夺大位的皇子们手中。
「我想带她下山,她并不愿意,说是要待在少主身边,也不晓得少主有没有感受到瑶光对他的付出?」狄啸风希望瑶光的付出是值得的。
「这我也不晓得。」
就在铁万山与狄啸风在一旁交谈时,瑶光已笑盈盈端着甜汤走到玄勍御身畔。
她自顾自的说着:「尽管已经入秋,不过正午的太阳仍然毒辣,你在屋外待了好一会儿,肯定很渴,所以我熬了些清热解毒的绿豆汤,你尝一碗。」
听见她温柔体贴的嗓音,玄勍御睁开双眼,目光灼灼看着大半年来始终守在身旁的小女人,她未曾出言责怪,亦不曾有所抱怨,就像一道照耀疲惫创痛心房的光,让他想起,他并非孑然一身,他还有她。
久未使用的男性嗓音如沙砾般粗哑问:「……你……不恨我吗?」
听他终于肯开口说话,瑶光喜出望外,眼眶倏地发热,用力眨去快要落下的泪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他清了清喉咙,总算得以说得比较顺畅。「因为我一直都对你很不好,不仅多次要你的命,还差点害死你,你大可打我、恨我、咒骂我,可是你从来都不,为什么?」
她待他的好,点点滴滴在心头,这大半年来,他回忆过往的同时,更多时候会想她,以为过去从不曾在意她,大脑却是深刻记忆与她相处的点点滴滴,而在这些点点滴滴当中,他大多是面目狰狞,宛如失心疯的狂兽,但她依然是她,乐观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