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春风背着女儿,一手挑起篓子里的鱼,她则是将竹篓里体积较小的几尾鱼挑起,预备晚上下锅给家里加菜,大尾卖相佳的,则送进城里的天香馆去。
谈妥这一篓子鱼的价格,记妥在帐上了,回程途中顺道逛了逛市集,看看家里头还缺些什么,顺道补齐。
行经某个摊子,她停下脚步,动手挑选了几种烟草,让他闻了闻,「哪个好?」
他评估了一下,指着左手边那个。
「那你买。」
他又不抽烟草……
可想云说的话,他一向是无异议顺从的。
掏钱买了烟草,过了几日,被她拉着一起回娘家走走,那包烟草被送到岳父手中。
「阿风买的,他说这味儿好、品质好。」
陆庆祥瞥了眼呆站在一旁的女婿,不太相信他会这么有心。「真的?」
祝春风搔搔头,无从反驳起。「对……」他是说过这个味道比较好,也掏钱买了没错……
「阿风对爹可有心了,就是那张嘴笨,说不出来,像您那根薛斗子也是他买的,他瞧您之前那个旧了,站在店头亲自挑选了好久呢!」她停了一会儿,问向后头的丈夫。「我有没有说错?」
「没有……」他确实挑了很久没错,那是因为想云拉他进店铺子,要他认真挑,一定要挑一个他觉得最好看的……
说不出哪里怪,可上头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因此他想了想,还是沉默着。
这二愣子傻归傻,倒是从来不会说谎。
陆庆祥神色缓了缓,虽然还是没多表示什么,倒是主动开口留他们下来吃个便饭了。
隔没几日,陆庆祥去巡果园,不慎摔断了腿,想云很着急。
陆家只剩未出嫁的小女儿,诸事不便,那阵子他天天去,给岳父背进背出地当苦力,劈柴打水、粗重活儿全揽下来做。
他的心思很简单,因为想云烦恼,所以他得帮着她,这样而已。
陆庆祥本就不满意这个女婿,平日诸多挑剔,谁知出了事,身边竟只有这个人在身边帮着他。
他倍觉难堪,拉不下那个老脸,一拐子往他身上打,硬是不让他背。
「老子还没残废,用不着你多事!」
祝春风静静看着他。
从老大夫这儿到陆家,他走路要花一盏茶工夫,若是不背,此刻摔断了腿的老丈人,必然是无法回家的。
有了结论,便不管对方说什么,硬是将岳父扛到背后,一路背回家。
陆庆祥是受了伤,双手倒还伶俐,一路拳打脚踢没留情,他全不为所动,安全送回到陆家,交还给陆想容,才转身离开。
当天回家,妻子看见他肩背的抓伤、瘀伤,还有一拐子打出的肿包,心疼不已地拿药酒为他推拿。
一回、两回、三回下来,刚开始,他总是带伤回家,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脱了上衣给妻子推拿。
到后来,次数多了,也不知是习惯了,还是骂累了,倒开始相安无事。
有一回,祝春风陪同妻子回家探视父亲,就被顺势留下来吃了晚饭,席间,瞥见父亲一个顺手动作,不经心地为女婿挟了菜。
再然后,有一天经过陆家,陆庆祥表情僵僵的,问他要不要进来泡茶。
他刚好渴了,就点头。
想云没跟,只有他,这是成亲以后,头一回想云没来,他自己一个人进陆家,没有立刻就走。
陆庆祥看不惯他拿二女婿孝敬的上好茶叶来牛饮,叨念着教他怎么品茶。
虽然觉得很罗嗦,喝茶就喝茶,还那么多讲究,但他还是缓下动作了,实在不想再让岳父又瞪人。
再然后,岳父说腿伤了没处去,要教他下棋打发时光。
于是他除了抱寻儿散步,又多了新的活动,陪岳丈大人品茶下棋。
有时忘了时间,晚了还没回家,想云都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人。
这一天,他在陆家待得晚了,想云找来时,一脸怒容,沿路拧着他的耳朵回家,嘴里生气地骂着:「出去就不晓得要回来了,有本事就死远些,都别回来了!我真是瞎了眼,嫁了你这没用的东西,赚那点钱是能成个什么事……」
他耳朵很疼,但是心里的疑惑远远大过于疼痛。
明明想云都知道他在她娘家,以前也没嫌过他赚的钱是多是少,怎么今天会这么生气,净说些他听不太懂的话……
他呆呆地忘了要反驳或挣扎,任她一路泼妇骂街地回到家来,心里一直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然后关了门,她便过来揉他被拧红的耳朵,回复为他熟悉的那个、说话温声细语的想云。
「抱歉,疼不疼?」
他摇摇头。「我以后都不去了,你别生气……」
「不是那个原因,你帮我照顾娘家,我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那——」思考直来直往,想不通。
她叹了口气。「你呀,人家都要来拐走你媳妇儿了,你还没个警觉。」
这是什么意思?
她指了指窗外。「赶赶闲杂人,咱们日子才清静。」
他跟着望屋外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好像有点懂了,是因为,那个华服贵公子吗?
「骏马偏驮痴汉走,巧妇常伴拙夫眠……」
那人,怜惜着如是说。
婉转地暗示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什么是更好的选择?那男人,家中已有一妻一妾,可从未遇过一名女子,如此眷宠着夫婿,体贴万般,凡事皆替夫婿设想。
粗茶淡饭,不以为苦。
美味珍馐是一餐,清粥酱瓜也是一餐,可丈夫心爱之物,得守着,不教他伤怀,如此全心全意为着一个人。
他爱的,不是她,是她的体贴,是她宠着夫婿的温柔。
家财万贯,也换不来一名真心宠爱自己的女子。
那男人的心思,她懂得,因此也清楚,该怎么做才能灭了他的心思,断去不该有的奢想。
「阿风,你只要知道,那是做给人看的,让他死心,才不会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不是真要对你坏,这样就可以了。」
是吗?这样她才可以跟他好好过日子?
「那你拧、再多拧几下也没关系,我皮厚,不怕疼。」他还主动将耳朵凑过去,浑然不知妻子可是牺牲重大,赔上名声演出粗鄙村妇形象。
她笑了笑,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红热的耳廓。「现下又没别人,我拧你做什么?去洗洗手吃饭,我做了你爱吃的珍珠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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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2)
这泼妇骂街的戏码,足足上演了半月有余,邻里都看不过去,觉得动辄得咎的祝春风好可怜,纷纷来劝她,连父亲都忍不住为他出头,念了她两句。
她没理会,依然故我。
白日演悍妇,入了夜,却被枕边人欺负得彻底。
「你自己说的,捏我几下,就要让我亲几下。」吻肿了朱唇,仍不放过,追逐着吸吮舔咬。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红了。」指着手臂、还有胸坎,他都有偷偷数着,不容她赖。「你捏得我好疼……」
乱讲,她明明都有拿捏力道,是能疼到哪去?
这人真的变贼了,居然也学会用苦肉计,拉着她的手,去摸下身那热烫肿胀之处。
「……我可没捏你这儿。」
「那你捏,我等着你捏……」他舒服地申吟,享受妻子软嫩掌心的服务。
「……」她轻笑,领着他来到柔软秘境,不需更多指示,男人在这方面霸气十足,挺腰深深沉入,热烈撞击起来。
持续了半月有余,京城来的贵公子终是梦碎、心死了,离开流云村,回他那一妻一妾争宠斗心机的纷扰之地去。
夫妻俩的日子,再度回复以往平静。
村民看得一头雾水,不懂她前阵子突然心性大变,这会儿又温情体贴,究竟是犯了什么煞?还私底下悄悄要阿风去村子口的土地公庙拜拜,求个平安。
小雨儿嘴快,也不迂回地直接来问当事人,陆想云这才说道:「人都走了,我演给谁看?」
聪慧如雨儿,只消随意一点便通了。
她好笑地对那家的愣男人说:「嫂子待你真可谓情深义重啊!」要不,再给他讨十个媳妇也留不住。
他听得一脸茫然,雨儿也没多解释,只说:「你呀,真不懂女人心。」
要不是待他有心,怎还会留在他身边?换了谁都要跟俊美体面又腰缠万贯的贵公子走,还留在这儿跟他粗茶淡饭、操持家务地当个乡野蓬门妇?
就不知,那二愣子几时才能领会妻子深意了。
后来,又过了很久、很久,这其间,发生了很多事,以前常会过来串串门子、与想云聊两句的雨儿搬离开村子了,然后雨儿的小叔又搬来,和想容在一起了。
这些都是妻子告诉他的。
她说,小容儿想嫁她的阿阳哥,但爹不肯,嫌他穷,希望小女儿嫁地主田家,故意要了一百两聘银刁难人,要阿阳打退堂鼓。
那时的他,已和床上的女儿玩累了,小的趴在中间的小软枕上,大的那个眼皮也快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