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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暂时还撑得下去。」

  「他不是一般般的瘟神,他已经成了魔——」

  「嘘!」好望捂住她的嘴。

  天厉正腾行而过,在半空中,衣袂翩举,仿似悠哉散步,神色怡然。

  真难与「追杀」连接起来的脸孔。

  要追杀人,起码表情凶狞些嘛。

  好望隐藏两人气息,即便身受瘟毒所蚀,这种护身之术,他还有余力施展。

  天厉走得很慢,像朵随风吹拂的薄云,敛眸的侧颜,不见成魔的佞邪,只有清浅的淡漠。

  他没有左右搜寻,没有翻找草丛,他仅仅笔直前行,目光专注不移,望着远方。

  时间拖越久,不利方,当然是好望与辰星。

  毕竟,瘟毒发作起来,会带来何种影响,尚不完全清楚。

  不过,光从泛黑的手臂上,传来的麻痹刺痛,大抵不难猜测,瘟毒发作的话,恐怕连想维持清醒,都很困难。

  好望一边施术,一边对抗噬咬肌肤的痛,额际汗水涔涔,鬓发一片湿濡。

  她瞧着,皱起了眉。

  捂在她唇上的大掌,连鳞带皮黑泽狰狞,若不是贴的近,恐怕感觉不出它正细微抽搐。

  他企图不让她发现异状,兀自强忍。

  她想握紧拳,却无能为力,纱剑软软的瘫在掌心,也曳了满地,蜿蜒两人腿边,宛若一道白色涓流。

  看来,要顽强反击天厉,眼下是不可能做到……

  她觑向他,好望鬓边的汗珠,滑落他的脸庞,他紧盯天厉的一举一动。

  她现在,还有一件事能做。

  好望倏地低头,惊讶无比,用唇形问她:你在做什么?!

  辰星双眼闭合,所以看不见他的提问,仍旧专注于此刻之事——她正将他所中瘟毒,移转至她身上。

  透过肤息,暗青色瘟毒,由他手臂鳞片间,窜往她的肌肤,没入了体内。

  「住——」险些要吼出声来,好望及时噤声。

  握在她肩上的手施加了力道,要唤取她的注意。

  住手!

  她每一分手劲,都在咆哮这两字。

  她恍若未闻,也不睁开眼,径自吸取瘟毒。

  「辰星!停手!」

  好望顾不得天厉的威胁迫近,在她耳边低吼。

  这一回,她张开了眸,直勾勾地,投来注目。

  「瘟毒不会为我带来痛楚。」她冷静说道。

  瘟毒使她难以出力,却不造成身体上的疼痛。

  把他身上之毒,全数渡予这具不知痛为何物之躯,正是适合。

  「你想都别想!」好望恶狠狠又把瘟毒吸回来。

  「我说了,我并不受瘟毒影响……」她不懂他为何反对。

  两人中毒,会比一人独揽,来得有利吗?

  她若为他汲毒,他就能活动自如,也……不会痛了。

  「不受瘟息影响?!」他声音越说越高扬,几乎用吠的:「不受瘟毒影响,你现在会软得像块布?!」

  「我只是无法动弹,却不痛不痒,不像你……你很痛,很难受吧?」眸中的担心又浓又烈。

  她不要他痛,才自作主张为他渡毒。

  可是,他看起来,一点都不高兴……

  受瘟毒侵蚀的脸孔,带些狰狞扭曲,但远远不及察觉她所做之事时,他脸上的神色来得阴鸷。

  「不会!」

  好望哪还记得「疼」或「难受」?!

  它们全都太微不足道!

  她不爱惜自己,才是真将他心呀肝呀肠呀的,全扭转打结,让他窒息、让他战栗、让他浑身都痛!

  痛到咬牙切齿,也阻止不了那股愤火熊熊燃烧。

  他制止她,几乎要将她推离自己。

  可是她太疲虚,若失去他的支撑,她恐怕只能瘫软在地,好望无法狠心对她,于是又急又气,气她,也气自己。

  推她也不行,不推她也不行,任何引毒的机会她都不放过,只消彼此肌肤相贴,她便执意吸走毒性,纳入体内。

  简直是任性妄为。

  不,这还不算「任性妄为」,接下来她的行经才是。

  辰星并不畏惧他的反对、他的怒气,她打定主意要做,没人拦阻得了。

  好望还挣扎于「该拿她如何是好,推开她?骂她?教训她?」时,辰星的唇,已经逼近了他的。

  肤与肤,渡汲瘟毒的速度太慢,她改采更快的方式。

  粉中带紫的唇瓣,就抵在他唇心,吐纳之间,瘟息过渡而来。

  好望瞠目,怔的彻底,为唇上所感受到的柔软。

  这并不是吻。

  充其量,只是两唇贴近,带一些些微距。

  她深深吸嗅,唇,因而呈现嘟撅状,丰盈嫩软,如花瓣、似蜜桃,他仅要张开嘴,就能将她含进口中……

  因为瘟毒,她软软偎在他胸前,泰半重量全凭赖于他。

  要推开虚弱的她,一点都不难——不难,才怪!

  那般泽嫩的唇,那般纤致的身子,那淡淡的、天然的、清新的香气,还有,她暖热鼻息轻拂扑面。

  她吸气时,不经意摩挲过他下唇,麻麻氧意……

  「如果,我现在,主动把嘴打开,她会不会自己把嫩舌伸进来,吻得更深一些?」好望脑中,瞬间闪过此念。

  而且,身体比想法更干脆,在他意识到自己的反应之前,他已经张开口,等待着她,用最软、最嫩的舌,喂养他、舔吮他……

  结果,他等待许久的甜美粉舌,始终没有探进他嘴里。

  只有瘟毒被抽离出去,身体所感觉到的轻松和解脱。

  好望理智一震,总算想起她的意图。

  「不许再吸我身上的毒!我真的会翻脸——」他握住她的肩,推出一手臂距离,不再让她靠那么近。

  他口吻粗哑,遗憾、失望、更带点气恼,这些情绪,全来自于他的野望太萌、太旺,却没有获得满足。

  她看见他眼里火光,清晰地燃烧起来。

  很像愤怒,又不那么相近……

  他在气她吗?气她不听话,执意要吸毒?

  辰星先是凝觑他的眸,往下看他双唇,抿得紧绷,且刚毅。

  方才她贴着它们,明明很柔软、很放松……

  她再低头,看向扣在肩胛上的手掌。

  「……那么,你也不要吸走我身上的毒。」

  她点破他的诡计。

  他趁着紧握她肩头的机会,正将她取走的那部分汲取回去,连她身中之毒,也打算悄悄偷渡走。

  「被你发现了……呃。」噤声,转头,看见第三双眼。

  同时,也被天厉发现了。

  不发现才有鬼,他们两人刚争来抢去,交谈的声音根本没有收敛。

  天厉停伫半空中,长发漫舞,丝缕纷纷。

  温尔面容上,淡淡眯细的眸深邃如海,往他们所藏之处投来冰凛目光,不知已在那儿瞧了多久。

  天厉衣袂微动,气息随其飞舞,不若双颜平淡,他举起右掌正欲攻击。

  「糟糕——」好望摆出备战姿态,要抵御天厉出手。

  天厉的剑眉蓦地轻拢,露出了自始至终都未曾看过的颦鼙样貌。

  他眼神挪走,飘向天际,凝望良久,仿佛化身为石,动也不动。

  待天厉再有下一步动静,却不是袭击好望两人。

  他的身影,随左袖挥扬,消失了踪迹。

  湛蓝苍穹间,哪里还有入魔瘟神在?

  好望与辰星相视而望,对于天厉的突然离去,同感不解。

  不过,此刻不是深思的好时机。

  捡回小命,先逃再说。

  第6章(1)

  夭厉的瘟毒,比起一般般疫鬼或邪佞,更加棘手。

  仙界召来四只貔貅,耗费半日时间,终于清除瘟毒。

  好望解完毒后,直接被赶出茅屋,独留貔貅和辰星在屋内,继续驱瘟工作。

  他坐在老松树下,身姿闲懒侧倾,一双眼眸盯紧屋门,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透过小窗,瞧不见屋里情况。

  茅草屋周遭好静,没有风声干扰,但怎么也听不见屋内传出声响。

  几个时辰过去,或许,只有半个时辰,好望觉得漫长如数日。

  「……到底驱完瘟毒了没?」

  这句咕哝,数不清是第几回从好望嘴里冒出来。

  「刚该要更坚持……先让她解毒,趁貔貅体力好、精神够,解起毒来,才又快又有效。」

  偏偏,辰星当时很坚持。

  先替她解毒,我无妨,也不会疼痛。

  她青白着一张脸,仰躺在石床上,不容谁反驳的说着。

  「……那几只貔貅,到底行不行呀?!」

  好望一直处于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的状态中。

  铁履声,踩着稳健步伐,也踩碎了此处的幽静,一步一声,由远而近,虽是武将铿锵,并无杀气伴随。

  好望知道来者是谁,没有兴致回头,仍专注于茅草屋内。

  能带武将霸气,又不失仙人祥息,放眼仙界,只有武罗。

  武罗伫立松下,好半晌才开口,鹰眸虽不看向好望,但很明白,每个字都是说给好望听的。

  「我告诉过她,该去挑只貔貅当使兽,时时带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虽然单独一只貔貅,不见得能与夭厉相抗,至少貔貅对瘟毒的抵御力绝对胜于龙子。」淡言之间,赞貔貅,贬龙子。

  可恶,无法反驳。身为龙子,驱除瘟疫的本领,确实逊色于貔貅,毕竟貔貅拥有「辟邪」之名啊!

  这与尊严无关,而是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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