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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范雷霆脸上那气定神闲看好戏的意味一变,脸色微沉。“内人近日有孕在身,恐无福陪皇上东家长西家短。恕臣无状多说一句,是男人就护好自己的女人,莫教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趁乱践踏了上去。”

  玄清凤俊美的脸庞一沉,阵光锐利如剑,“说清楚!阿童怎么了?”

  范雷莛瞥了眼头垂得更低的阿婉。“臣只管戍守皇城内外主子们的安危,至于其他的,要问臣,倒不如问这位宫女清楚些。”明知他是故意的,玄清凤气得牙痒痒,却顾不得再同他纠缠,如电般目光立刻射向一旁瑟缩的阿婉。

  “你说!”

  “回、回皇上,事情是这样的……”阿婉战战兢兢地把事情从头细禀。

  她话还没说完,眼前明黄影子一闪,龙榻上的清皇已经不见了!

  范雷霆沉着地稳稳立在原地,只是望着远处方向,一脸若有所思。“谁知皇上也有这一天?”他摇摇头,抿住一丝笑,随即大步离去。

  第4章(1)

  花外啼鸟三四声,梦初惊,一半儿昏迷一半儿醒……

  两天两夜高热不退,阮阿童在鬼门关前绕了好几圈又回来,昏昏沉沉之间,只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烧烤,一下子又被推进寒潭里浸泡,饶是她向来性子淡,也时时有握拳朝天咬牙切齿咆哮发疯的冲动。

  苍天呀!你到底是想怎样?给个痛快行不行她很想这么吼,但她没力气。

  就这么要死不活的反复煎熬之下,在迷迷糊糊间,她被喂了一碗安神汤后,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虽然还是浑身散架般觉得上下无处不疼,可臀上那热辣烧腾剧痛感已变成了隐隐抽疼,幸好,这种疼感她尚忍得住。

  鼻端像是闻到了熟悉的香气,还有种隐隐约约、奇异的温暖和安心感包围着她。

  她眼皮沉重得不得了,直想继续睡下去,一直睡到地老天荒。

  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用再去想、再去承受……

  彷佛察觉到她醒了,一个温柔得像水般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喃,微凉的触感抵在她干裂苍白的唇边。“乖,喝一口水再睡,嗯?”

  她习惯性地依从着张口,尽管清凉的水通过干哑火烧般的喉头时一样痛得令人颤抖,在恍偬迷离间,她仍旧一口一口地喝掉了杯里的水。

  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半丝力气,她只能被动地偎在那人温暧坚实的怀里,努力摆脱脑中混沌的迷雾,试图振作清醒些。

  她艰难地抬起了眼皮,愕然僵住,“皇、皇上?”

  “你吓死朕了。”玄清凤温柔地看着她,绝艳脸庞透着疲惫的苍白,“往后要是再这么自作主张,胡乱领罪,朕就亲自打你板子,听见没?”

  她应该是还没醒,一定是还没醒……还在胡梦乱梦来着。

  见她呆呆地望着自己,眼神涣散,他心下一揪,又恼得咬牙开口:“阮、阿、童!”

  “奴……婢在。”十二年来训练有素的宫规,将她恍偬的心神硬生生拽回来。

  “不准离开朕。死也不能。”他目光灼灼地盯牢着她。

  “嗯……”她只觉有说不出来的累,眼皮又不争气地沉沉搭落了下来。

  阮阿童再度昏睡过去了,没有瞧见玄清凤眼底那惊軎万分的灿然光芒,也没有瞧见他小心轻柔,珍而重之地揽着自己,稳稳置于他怀里最妥贴安适的地方。

  宫纱灯静静透着辜黄光影,寝殿内悄然宁静,突地,一个高姚身影默默闪现,半跪在离垂着明黄纱帐龙床不远处的地上。

  “说吧。”纱帐后方的帝王嗓音温柔地压低了,唯恐扰了怀里人儿的安睡。

  “回皇上,头儿已命属下查明清楚了。”禁卫军副统领铁戢低声禀道:“下死命执杖的太监唤吴炀,本是吴妃娘娘家生子,两年前改投白淑妃门下。借白淑妃之手想除掉阿童姑娘,乃为一箭双雕之策。”

  “看来是闲太久,让人以为朕睡着了呢!”玄清凤似笑非笑地哼了声,“诗贵妃那儿呢?有何动静?”他不信宫里此次这么大的事儿,景诗宫那里没存什么蠢蠢欲动的念想。“贵妃娘娘按兵不动。”

  “她是想,朕不至于会疑心她那小小知府的爹能牵扯到多大的乱子里去,所以一动不如一静罢了。”他笑眼弯弯,眸底却一丝笑意也无。“朕还当她多聪明,是把后宫堪用的刀,没想到还是教朕失望了。”

  原想着嫔妃内斗,就不会有人有闲情分神去注意阿童、对付阿童,看来他还是把女人的龌龊心思看浅,愚蠢程度看轻了。

  铁戢沉默,没敢多言。

  “去,跟阿范说,你的铁哥儿寒兵朕要了。”他淡淡道,“明日起就让他暗中保护阿童,朕再不许她有事。”

  “属下领命。”铁戢抱拳应道。

  “至于那个吴炀……“一半儿”送给吴妃,“一半儿”送到白淑妃宫里。”他眸光杀气一闪而逝。

  “是。”

  “顺便叫礼公公自领十板子,打完就出宫养老去。”玄清凤的语气很淡,怒气很浓。“不知变通,冥顽不灵也就罢了,连差事都办不好,朕也不能容他。”

  “遵旨。”

  玄清凤微微一顿,终有一丝笑意在唇畔扬起。“叫你家头儿改日自己乖乖把他家小娘子送进宫来,陪阿童说说话,朕就不找他麻烦。”

  铁戢忍住一声疑似呛笑,闷声道:“是。”

  “去吧!”他懒洋洋道。

  烛影一晃,铁戢已然消失在寝殿之中。

  “阿童,”玄清凤低头一叹,轻柔地抚摸着怀里苍白小人儿的眉眼、冰凉无血色的唇辫,“为了你,朕简直操碎了心,为何你就是这般固执?做朕的女人,为嫔为妃,就这么痛苦吗?”

  就算给不了她唯一,可其余的,她就当真半点也不眷恋、不稀罕了吗?

  阮阿童终于真正苏醒过来时,已是五、六天后了。

  当她睁开眸子,看见了跃入眼前的明黄色宫帐时,没有诧异,心底却是一片清明。

  在伤病得昏沉茫茫然期间,隐约闻到那抹熟悉的龙涎香,殿里角落的桂花香,还有身下柔滑珍贵丝缎被褥,那时,她已经知道在夜里总是紧紧拥着自己的人是谁了。

  唉,他这又是何必呢?

  自六岁至十八岁之间,十二年来往事历历流转在目,她的心思已经从初始的震荡怦然忐忑和期待,渐渐凉了,淡了,成灰了。

  现在的阮阿童,只想平平顺顺熬完这最后的七年。

  二十五岁一到,依宫制她就得被放出宫去,然后重获自由,从此海阔天空。

  “阿童姊姊,你终于醒了?!”阿瑰惊喜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阮阿童眨眨眼睛,侧过头看着一脸欣慰的阿婉,挤出一个微笑。“对不起……这些天来一定吓着你了。”

  “你醒了就好,没事了就好。”阿婉顿了顿,小脸半是欣喜半是羞红地悄声道:“这几天皇上每晚都回寝宫,亲自帮你擦身换衣,还命我们退出殿外,谁都别来打扰。”

  那么俊美妖艳得令人色授魂销的皇上,居然像个爱宠极了妻子的温柔夫婿般,事事都不假手他人,不管是更衣、侍饭、喂药,看得她们这些小宫女也不禁万分艳羡啊!

  阮阿童闻言心下悸动,苍白脸庞浮现掩不住的尴尬红晕,随即又是一凛。

  君恩再重,她也无福消受。

  “行了,这事儿过了,往后都再不许提。来,帮我一下,我得回宫女房……”她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试图撑起身子。

  过去几天是身不由己,只能“大逆不道”地瘫赖在皇上的龙床上,可是现下她已经醒来,再不速速离去就是掉脑袋的事儿了。

  “不不不,皇上说了,你还不能下床。”阿婉登时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

  “阿婉!”她苍白的脸色微沉,“你究竟是站哪边的?”

  “阿婉心疼姊姊,皇上更心疼姊姊,所以这事儿阿婉自然得听皇上的。”阿婉难得调皮地道:“阿童姊姊,你平日不是教导我们,得以主子的命令是从吗?”

  “你、咳咳咳……”阮阿童脸一阵红一阵白,情急之下被口水呛住了,咳得撕心裂肺。

  阿婉顿时慌了,急忙帮她拍背。“阿童姊姊……来人啊,快叫太医!”

  “别……”她边咳边喘的呛出了泪花,极力摇头阻止。

  高姚优雅的明黄身影才走至寝殿门口,闻声急急冲了进来。

  “阿童,你怎么了?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太医呢?都滚哪儿去了?”玄清凤心疼焦急地将她拥入怀里,一迭连声嚷道。

  “奴婢……咳咳,没事……”她拼命想自他臂弯里挣脱出来。

  “别动!”他厉声一喊。

  她顿时吓住,僵在他怀中一动也不敢动。

  见她汗湿发乱,憔悴清减的容颜因呛咳染上了抹淡淡的腥红之色,他心下一痛,放缓了嗓音轻道:“别怕,朕不是吼你,只是你伤还没好,怕你伤口又迸裂了。你疼,朕比你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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