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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追她做什么。她每天来看你,大概都这时候走?」

  「对啊。就中午吃饭前这时候。」

  荆大鹏不明白,寇大人意有所指地说,芙蓉去看他妹子没关系,可毕竟伤都快好了,可别将教养良好的大小姐强留到快黄昏才回家去。

  她跑哪儿去了?身边也跟着云儿和阿忠阿义,瞒得大人真紧啊。

  这是寇家父女的家务事,他不再提,而是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嘿,你明天中午赶过来,正好护送小姐回去。」荆小田还在提。

  「干嘛要我护送?她身边不是有阿忠阿义吗?不说她了。」荆大鹏将银子移到她那边。「五两银子。朝廷赐下的剿贼赏金,南坪衙门分得一百两,大人承诺给你五两。」

  「嗳。」荆小田看着那锭银子,百感交集,以手指推了回去。「你拿给诸葛大夫。」

  「存下来买田,这是你辛苦赚来的。」他又推回去。

  「给大夫啦。人家开药铺也得买药材、付工钱给伙计,我这样慢慢还,万一害他赔本倒店,可就害了其他要看病的人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好,我拿给他。」他收起银子,又拿出两个信封。

  「还有,我今天接到两封信,第一封是我大哥寄来的。」

  「给我?我又看不懂。」她疑惑地接过信封。

  「你不是跟着小姐读书?我保证你看得懂。」

  荆小田打开信纸,除了一些她认得的字,满篇尽是「大鹏」、「小田」,还有「荆家村」,以及她今天认识的「喜欢」。

  她好像能看出意思,不觉口干舌燥,赶紧将信还给了他。

  「一定是说小田这个丫鬟不可靠,赶快将她辞了吧。」

  「我大哥写说,听了阿壁回去报告,大家都很高兴,爹娘有交代,我公务繁忙,不必拘泥礼节,就在南坪跟小田成亲,等有空回荆家村再宴客。」

  「乱讲!」

  「不信你拿给阿溜念给你听。」

  她才不敢。要给阿溜看了,保证又杠上荆大鹏,然后大小两个吃饭时就抢着要她夹菜给他们吃,然后吃完又抢着洗碗给她看。

  「多笑些。」他看着她道:「你本来很会笑的。」

  「嗯。」原来她笑了,这时她才感觉嘴角是上扬的。

  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没办法在荆大鹏面前尽情乱笑,更何况她现在该做的是撮合他和小姐的好事,而不是把「丫鬟小田」的谎话弄假成真。

  「这个还你。」荆大鹏将一把小剑放到桌上。

  「咦!这把剑?」她惊奇地拿起来端详。「不是丢在兔耳山上了吗?怎么找得到?」

  「就插在蓝大王的肚子上,不过他命大没死,只流了一些油。徐捕头听了蓝大王的供词,又在山寨大堂找到符合的刀鞘,认定这支『凶器』应该是我的女探子的,所以寄来还我。」

  「不要了。」她放下小剑,摇头道:「都说是凶器了,秽气。」

  「我用艾草水洗过十遍,上了油,还拿去南神庙过火消除邪障,现在只有神明加持保佑,没有秽气。」

  她低头笑了。

  「就给你护身用,放在屋子里吓吓小偷也好。」

  「谢谢。」

  「还有,徐捕头这几个月忙着处理山贼案,这封信才回了我路倒尸的事。」

  「怎么说?」她紧张地问。

  「那年冬天只有一起,还是在城里冻死的,没有山里受伤流血的。后来两年也没有类似的案子。」

  「这样啊。」她显得失望。

  「阿溜他们的衣物有没有任何记号?」他又问。

  「给你瞧。」现在她的东西全收进柜子里;她从最深处拿出一个小包袱,打了开来。「我留着,也是给他们当作纪念。」

  一套是小孩童的红缎衣裤,一件则是白色的中衣,荆大鹏不解地拿出这件显然是大人的衣裳,抖开来查看。

  「毛球没穿小孩的衣服,这是拿来裹毛球的。」荆小田解释道。

  荆大鹏将几件衣裤翻来看去,连缝线都仔细检查过、摸过。

  他相信小田一定也都看过,不然早就找出蛛丝马迹了。

  「的确看不出线索。不过,这都是很好的质料,毛球的中衣襁褓是柔软保暖的真丝,几年过去了,仍不见泛黄;阿溜的衣裤是绸缎,缝工精细,或许……他们真是被拐带的富家孩子。」

  「你要不要先查南坪的走失孩童案子?还有附近几个县……」

  「我已经查过了。」荆大鹏放下衣物,语气变缓:「南坪、东邑、西丘都没有符合阿溜、毛球的走失案子……你知道冀王爷的事吗?」

  「北关的冀王爷?怎么突然说到他了?」

  「那时你在魏王府听到秘密,我很好奇当年他们是怎么把冀王爷弄成了『半个废人』。我除了写信请剑扬警告王爷安危外,也问了一些事情。原来不是冀王爷身体有何伤病,而是在八年多前的冬天,冀王妃难产而死;再过一个月,他唯一的五岁儿子也病逝。冀王爷遭受打击,伤心欲绝,不再过问世事,形同『半个废人』。」

  「你想说什么?」

  「我再查下去,那个夭折的儿子叫做……」他拿起笔,就在他们练字的纸上写下来,同时念道:「朱佑杉,神明护佑的佑,杉木的杉。」

  「三?!」荆小田心头猛地一跳。

  「就是这个杉。」他拿笔在杉字圈了起来。

  今天她又多认得一个字了。杉,可以造船、盖屋的杉木,也是一个早夭孩儿的名字。

  荆大鹏打了火石,引燃那张写了名字的纸,一下子烧成灰烬。

  「可是阿溜十一岁,那孩子算他十三岁……」荆小田又记起诸葛棋讲过的阿溜年龄,不觉一颤。

  「都快年底了,以阿溜的声音、胡子和长大情况,就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荆大鹏分析道:「诸葛也说过,阿溜可能遭受很大的撞击或惊吓,年纪又小,因此失去记忆;可是他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所以不管你问他什么,他都说『三』,或是『杉』;而且他也记得念过的书。按理普通人家的小孩,不会这么小就教他背这么多书。」

  「可能吗?」荆小田的声音微微颤抖。

  「我本来也只是猜测,可看了这些衣物后,不得不往这方面去想。」

  「王爷家死去的孩子……」荆小田还是无法将这一切连在一起。「那么,中毒的事?」

  「谁能拿到这种诡异难解的毒药?又有谁会狠心到让小孩吃毒药?除了争权夺利的宫廷或富贵人家,我再也想不出来。」

  「可再怎样,也只是王爷的儿子,又不是皇帝的儿子……」

  「你别忘了,十几年来,皇上无子,每个王爷的儿子都有可能是立储的对象。那时最大的是魏王爷的七岁儿子朱佑机,再过来是冀王爷的五岁儿子朱佑杉。五岁的是聪明多了,听说当年在皇族中颇得称赞。」

  「那个路倒尸到底是什么人?而且好好一个孩儿被劫走了,就该拚命找回去,王府怎会说他死了?王妃难产?那个孩子是胎死腹中,还是生下来了?会是毛球吗?他们又怎会流落到深山里?」她有太多疑问了。

  「这都还不知道。我就是以办案的方式,往可能的方向寻找线索,继续抽丝剥茧下去。这样吧,我将他们的衣服寄给剑扬,请他转呈冀王府当年知情的人查看。」

  「嗯。」她低下头折衣服。

  「目前为止,全都只是我的推测,将所有的巧合兜拢在一起。」荆大鹏见她神情不安,自己也很不安;她的伤才刚好,他却丢出这件大事来烦她。

  「南坪铁捕办案,一定可以查出真相。」她倒是露出笑容。「早点让阿溜他们知道身世,我也安心。」

  「或许冀王妃和小王爷真是如朝廷诏告所记载的情况过世,就怕请剑扬去翻冀王爷的伤心事,过意不去。」

  「唱戏说书的也没这么离奇,你今天倒是编了一出。」

  「先不让阿溜知道我们在查,如果事实不符,那是最好了,当做我们两个多心,白忙一场。」

  「可是,如果阿溜毛球真是王爷的孩子,那就要回冀王府了?」

  「你还有我。」

  「什么还有你!」她笑出来,她都还来不及感伤,他就帮她想好出路。「我会跟他们去王府当丫鬟。」

  「王府又不缺丫鬟,我很缺!」他声音大了。

  「好,反正我这个丫鬟随便乱做,你不满意,就会赶我走。」

  「满意!满意!你随便做,我都满意!」

  瞧他那气急败坏的模样,顿时缓和了忧虑阿溜身世的不安气氛。

  「对了,他们身上有特征吗?我好写到信上去。」荆大鹏又问。

  「毛球就头发很黑、很多,毛茸茸的,身上白净无斑;阿溜的右边屁股有两点胎记,一青一红。很特别吧?以前我本想按这特征帮他寻亲,可我也不能逢人就问:你有没有丢了一个屁股有两色胎记的小孩?」

  「哼,你看过阿溜的屁股?」荆大鹏的注意力完全被转移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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