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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掌柜的。”她接过手珠,额首感激,“我说过,花再多的银子都成,这样吧,我多付十倍的工钱。”

  “不必了,那修补的高人也没收我们多少钱。”掌柜的笑道,“他说,瞧着这玩意新鲜,他也很喜欢,就当练练手。”

  周夏潋心下诧异,却也没问,只接过手珠,付了银两,便服出店门。

  今天,距她离宫那日已经半个月了。

  肃太妃后来派了马车,送了她离宫的令牌,命人一路将她送到仓州。

  这儿离昭平据说也不过两日路程,本来她很快能见到她的家人。不巧,她却在这小镇上耽误了。

  离宫的时候,除了一些银两,她只带走了赵阙宇送她的那盒木雕首饰。她对自己说,因为那些首饰实在独特可爱,她舍不得。其实……只是想留下一点东西,让自己想念他吧?

  不料行至这镇上,与肃太妃的人分别,推门下车时,手珠无意中勾断了,珠子撒了满地。

  她顾不得仪态,俯下身子,满地去找,生怕还落一颗。

  那一刻,她才发现自己还是那般爱他,连他刻的一颗珠子,她都害怕失去……

  然而再多的眷恋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注定成不了佳偶,无法执手共度一生。

  周夏潋站在阳光下,看着修复好的手珠。这匠人的手艺实在不错,居然补得密密合合,如新的一般。

  难得的是,这匠人居然用金胚丝重新串好珠子,这金胚丝比一般丝线要坚韧许多,闪闪发光的,煞是好看。

  等等,金胚丝?

  她记得,如此名贵的丝线就算在京城的店捕也是罕见的。这仓州小镇,穷乡僻壤的,何来此物?

  难道难道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在周夏潋脑中油然而生,她不敢确定,心却怦怦直跳着。

  她本想往前直走,雇辆马车离镇往昭平去,脚下却不自主地回转,再度迈进那店铺之中,来到掌柜的面前。

  “请问……”周夏潋忍不住闭口,“这修补手珠的高人是谁?我想当面……谢他一声。”

  “哦,他说每日黄昏会在迎宾楼饮酒,我们要有什么活计,可到那里找他。”掌柜的答道,“夫人去那儿瞧瞧吧。”

  迎宾楼?她知道,是这镇上最好的酒馆。

  心里虽有几分踌躇,但她终究还是来到了迎宾楼前,仰望那迎风飘动的酒幅,她似石像一般伫立着。

  “这位夫人可是要找人吗?”店小二看着她,连忙迎上来。

  “小哥怎知我在找人?”周夏潋一怔。

  “这二楼全被一位客人包了,他说,若来一位漂亮的夫人,定是来找他的。”店小二躬身相迎,“夫人,快请进吧,菜色已经备齐了。

  她有些恍惚,一言不发的随着那店小二往里走去。

  步上台阶,掀开布帘,明亮的厢房里立着一抹熟悉无比的背影她只需看一眼,便知是谁。

  周夏潋垂眸,眼泪瞬间扑簌簌落下,难以自抑。

  “潋潋,今天是寒露呢--”对方转过头来,同样是熟悉的低醉嗓音。

  她伸手撑住门框,害怕自己会摔倒,此刻她只觉一片眩晕,几乎站也站不住。

  “潋潋,我说过寒露之日要陪你一块看北芒星的,”赵阙宇轻轻扶住她,“我没有食言。”

  他没食品言,她却违了约。害得他千里迢迢地赶来,倒像是她的过错。

  他与她四目相对,忽然,她发现他似乎憔悴了不少,满脸疲惫的神情,不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帝王。

  “潋潋,我知道,你是为了红丸的事生我的气了吧?”

  呵,他知道,他真的什么都知道,而且,那般迅速的道出,仿佛那不是秘密。

  那么他是否知道,她会伤心?

  “潋潋,我不是不想有咱们的孩子,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不是时候?他总给她这么一句话,可她真不明白,到底要等待到何时?难道真要到地老天荒?

  上次他说不是时候,不肯碰她,让她等了又等。这一次,又是同样的借口……

  总之,无论如何她都是排在朝堂政要之后,手非在他的千秋大业之后,他首先是帝王,而后,才是爱她的男子,才是她的夫君。

  她得乖乖听话,任他安排,稍微反对便是不识大体、无理取闹、不知好歹。

  她真的有错吗?

  她只是想要正常一点的生活,如常人般相夫教子,就连这一点愿望他都不肯满足她吗?

  “罢了。”他突然叹一口气,“我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你都会怨我。你执意要走,我也不敢强留你。”

  这话让她的心瞬间凉透,原指望他为了讨好她、为了留下她,会改变那么一点点主意,但他在乎的仍是他的江山皇位、朝政社稷……有太多太多,比她重要的东西……

  “潋潋,为我唱首歌吧。”他嗓音轻颤,“我很想听听--”

  歌叩昌什么呢?这当下,他不挽留她,却想听她唱歌?

  也罢,临别之际,千言万语难以道出口,只能如此了……

  周夏潋想了想,也没清嗓子,便唱了起来,“一片紫竹轻轻摇,多少梦中谁吹箫。花落有几度,花开有几朝,难忘家乡紫竹调--”

  从小到大,她好像只会唱这一首歌,也只喜欢这一首歌。

  但今天,她唱得不好,声音是涩的,不复清澈。感情亦是苦的,不复如泉水甘甜。

  这首歌距离最初的感觉,原来已经那么遥远。

  赵阙宇听着听着,猛地侧过身去,一瞬间,她似乎瞧见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见的泪光。

  他哭了?身为帝王,素来冷酷绝情的他居然也会哭吗?为了一首歌?

  “潋潋……你唱得真好……”他似乎想用平常的语气开口,可声音仍免不了一丝硬咽,“就像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小时候他就听过她唱歌?她怎么不记得?

  周夏潋只能理解成,这是他情动时的语无伦次。

  “昭平已经离此不远了,你很快就能与家人团聚,”他强抑喉间硬咽,“出了镇,十里亭处有人会来接你。”

  谁?又是他安排的什么人吗?

  但她也不想多问了。他城府再深,也断不会害她性命的。

  “潋潋……”他抬头望着她,片刻之后,再道:“假如你想念京城了,尽可回来,拿着这个,随时可以回来。”

  他拉过她的手,递过一块金牌。她认得,能随意出入宫廷的特许金牌。

  “别忘了,京中有你的家,有想着你的人。”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她几乎快听不见了。

  然而,她还是听见了。而且,懂了。

  为什么他觉得这辈子她还会回去?开弓没有回头箭,任她万分留恋,终究不能回头……

  “太阳下山了。”他望看窗外,徐徐道:“我一直盼着看见北芒星,可现在,却盼它越迟到来越好。”

  她忍不住鼻尖一酸,因为,这同样是她的心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北芒星,它那么明亮,仿佛天空的一颗泪珠,晶莹得无与伦比。

  她在星空下困倦了,依偎着他的胸膛睡去。

  仿佛作了一个迷离的梦,梦里,他牵着她的手一路奔跑,直跑到天涯海角,跑到此生的尽头……

  第9章(1)

  梦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客栈厢房内,泪水涟涟,气喘吁吁,好似真的走了很远的路,路程艰辛。

  赵阙宇已经不见了,不知何时,离她而去。

  他在她的包袱里准备了足够的银两、银票,而那块回宫的金牌静静躺在锦盒之中。

  周夏潋倚着床头,发了好一会楞,才收抬行李启程。

  他说会有人等她,果然,马车行到十里亭处,那里立着一名白衣少女。

  她皱眉瞧着,有了片刻迷惑,但很快的,她“啊”的一声后,叫了起来。“三妹。”

  “大姊。”那白衣少女朝她奔来,一双晶亮的大眼睛,果然是她记忆中的周冬痕。

  “三妹,怎么是你?”周夏潋一把握住三妹的手,久久舍不得松开,“让姊姊好好看看你,三妹,我们已经多久没见了?”

  “快一年了呢,”周冬痕笑着回道,“大姊你入宫为妃,妹妹我也没能回去道贺。”

  “有什么可贺的?”她垂眉地说,“到头来,不过如此罢了。”

  “福兮祸之所依,祸兮福之所伏。”周冬痕倒开朗,“大姊,你也不必自苦,等到了昭平,与爹娘团聚,心境自会不同了。”

  “对了,你怎会在此?是谁通知你来的?”赵阙宇吗?他竟如此贴心?

  “师父说,家里出事了,让我在此等候。”

  “你师父?”赵阙宇用了什么手段,竟请动了小妹的师父。

  “大姊,我们趁着天色尚早快些赶路吧。”周冬痕建议,“等把你送到昭平,安顿好,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办呢。”

  “怎么?”周夏潋一怔,“你不与我们一道住下来?”

  “大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闲不住,”她叹一口气,“我也想侍奉父母膝下,与大姊你每日说说笑笑地度……可惜,还有一桩心愿我得去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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