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巧合还是其他,没人说得准,那女人的话……或许真有几分可信度。
小五执着的,究竟是什么?只要他肯说,真的,只要他肯开口告诉他们,就是倾家荡产也愿为他找来,可惜的是——
他至今不曾开过口。
严氏企业的发迹对许多人来说,是一则传奇。
第一代的严氏创始人是白手起家,从一间小小的成衣工厂,发展到代理品牌,转型走精品服饰路线,店面拓展的据点愈来愈多,规模坐大后,开始拥有自己的品牌、股票上市……如今正逐步往各大百货公司柜点发展。
它拓展的速度太快,七年之间,从负债累累到今日百余间的品牌店面,因此才会说,严氏的崛起实在是一笔少之又少的传奇事迹。
严家没有女儿,只有五个儿子,目前家族事业由老大严君临接管,老二严君玺则利用课余闲暇时见习。
对于严家四少,媒体报导及片面资料或多或少都有,独独年仅七岁的老么,严家四兄弟将他保护得极严密,不透风声。
在严氏内部核心运作的几名高层人员或多或少知道些许内情,但也只能心知肚明就好,没有谁敢去嚼舌根。
严家四兄弟之所以将他保护得如此周全,就是因为他不若一般孩童,严家小公子,从出生至今,没开口说过一句话,总是安安静静,乖巧得几乎不像个孩子。
据说这几年,频繁进出医院,该做的检查都做过了,他听力没问题,全身健康检查的报告都很OK;看过无数个心理医生也说他心智没问题,肢体的协调性很好,认知也都没有错误……总之所有能做的检查都试过了,他还是不说话。
沉静地,像一尊雕刻完美的肉身娃娃,不哭,不笑,白净俊秀的小脸蛋上,缺乏情绪反应。
可是兄长们极宠他,一个个将他捧在手掌心上,几乎要宝贝到天上去,只要他开口、对他们笑一笑,就是倾尽一切也会满足他。
忙碌了一个早上,严君临与展销部人员开完会,回头看看一旁安静坐着的小弟:“饿了吗?小五。”
无论再忙,总不忙回头关切两句,怕他饿了、困了、无聊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严君离的回答永远是摇头,乖巧地在一旁待着,自己找事情打发时间,不曾造成旁人的困扰。
唉……有时严君临还真希望小五能麻烦麻烦他,别那么听话,善解人意得让人心都疼了。
严君临轻巧地走上前,看见桌上叠放几本设计类书籍,而坐在沙发的严君离,腿上摊开的那本则是今年公司的春装目录。
“小五对服装设计有兴趣吗?”
严君离想了一下,点头。
严君临微笑,摸摸他的头:“给你请个家教指导,以后来帮大哥的忙,好不好?”
小五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群体学习,虽然已到入学的年龄,目前仍是延请家教在家中自学,也许等他年纪再大一点点,确定他对就学环境能够适应良好,再让他慢慢走入人群。
“再坐一下,大概半个小时,等大哥忙完再陪你去吃午饭。”
严君离温驯地点头,又安静埋首书堆中。
第1章(2)
正想回去把这一季的销售报表看完,外头传来一阵吵嚷躁动,他临时调转方向,开了门询问外头的助理:“外面在吵什么?”
“总经理。”秘书恭谨地起身,如实回报:“是您的堂叔及堂婶,约好今天来与财务部经理研拟债务协商的事宜,但他们似乎不满意讨论出来的结果,嚷着要见总经理,亲自与您谈。”
严君临蹙了下眉:“我交代过,一切公事公办。”
“是,我知道。外头有拦下来,但他们坚持双方是亲戚,见面三分情,您会给他们一点薄面。”
薄面?严君临冷哼。
那他们家穷困潦倒时,谁给过他父母薄面?
家里出事时,他已经十六岁,比弟弟们都还要清楚所有的细节,那些亲戚的嘴脸,他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拿他们当瘟疫一样避之唯恐不及,他不怨,毕竟每个人都要过日子,谁也不想与麻烦扯上边,但看父母受尽冷嘲热讽的屈辱,他却是没有办法忍受。
世情冷暖,他在那段时间就已经看透。
他懒得理会,转身要回办公室,外头的严清源已经由透明玻璃外看见他,抢先一步闪过拦阻,推门闯了进来。
“君临哪——”
严君临凝眉,对方逾越的行止,令他倍感不悦。
“呃……”见他脸色一沉,严清源搓搓手,顿时有些无措:“那个……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如果是与财务有关的问题,去找我的财务经理谈,他会给你很好的建议。”
摆明就是不卖任何人情的意思。
当下碰了个软钉子,严清源窘了窘:“别这样,大家好歹是亲戚,你就给堂叔一点方便……”
“亲戚?”让他算算,这亲戚关系有多远?大概要追溯到他爷爷那一代去了吧,了不起就是叔公生的不肖子,只会败家产与玩女人。
他还记得,当初父亲向这位堂叔求助时,他也没念在堂兄弟情分,话说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说他们的父亲当年在分祖产时可是分得清清楚楚,别自己没本事,败光了家产就想耍无赖占他们的便宜……
有钱在外头情妇一个包养过一个,却对一个遭遇困难的亲戚极尽嘲讽之能事,严君临至今仍记忆犹新,无法释怀,现在居然还有脸跟他提“亲戚”这两个字?
严君临懒得跟他翻旧帐,那是浪费时间,爷爷不在了,叔公也不在了,维系两边亲族关系的尊长都已仙逝,他毋须卖谁面子,这种恬不知耻的亲戚,往后能不往来就最好不要有任何瓜葛。
正欲把人打发走,眼尾余光瞥见小弟静立在门口:“小五,先进去,大哥很快就处理好。”
向来乖顺的小弟,反常地没有把话听进去,目光定定地望向某处。
他在看什么?从没见他如此专注的神情,严君临好奇地顺着视线往玻璃窗外看去,然后,严君离有了动作——
缓慢地,移动步伐往门边走去。
严君临没阻止他,静静关注他的一举一动,只见他出了那道门,一步、一步走向外头,那个被随手搁在椅上的孩子,应该还未满足岁吧。
他蹲下身,与小娃娃清亮的大眼睛对望了好一会儿——
严君临怀疑,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他怎会看见,小五微微弯起唇角笑了,抱起那个孩子,启唇发出轻细音浪——
“小恩。”
坐在他的办公室内,严君临依然呆怔得回不了神。
看着眼前的小弟,他还抱着孩子,很轻巧、很珍惜地一下下抚着婴孩的脸蛋。严君临从来没有见小五露出过这种表情,送了他再多的东西,都不曾见他这般欢悦,珍爱万般地碰了又碰。
“大哥,我要他。”
还记得,稍早前,小五抱起孩子走到他面前,劈头便说了这句话。
当下的震撼可想而知。
比起小五向他讨了什么,他开了口、生平头一回喊出的那声大哥还要更教他欣喜若狂。
这是他们家小五头一回笑、头一回喊大哥、头一回向他提出要求,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小五失望,即便那是个未足岁的婴儿。
于是,严家夫妇被请了进来。
努力收摄心神,敛去了情绪的平板容色,转向严氏夫妇:“你们都听到了,我家小五要那个孩子。”
“呃……对,可是……”那只是个七岁的小孩呀!童言童语能当真吗?
“你可以开出条件。”
“任何……条件……都可以吗?”彭秀卿有些犯傻,总算见识到严家兄弟宠小孩宠到什么地步了。
“说说看。”
严清源约略算了下目前的资金缺口,怕他反悔,飞快说了一个数字。
严君临眼也没眨,翻开支票簿,开出八位数的面额连犹豫都没有。
夫妇俩傻了眼,见他如此干脆,不免有些懊悔太过嘴快。
“那……我积欠的那些货款……”
这对夫妇贪求无厌的嘴脸,让他有些厌烦,如果不是为了小五,他根本不想再和这种人沾上一点边:“我会交代下去,行了吗?但我话说在前头,跟你们往来的合作关系就到此为止,我不会再让你们取货,往后你们自己看着办。”
钱能打发的都算小事,他不想未来让这人坏了自家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招牌形象。
“但是,你知道的,孩子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当妈妈的总是……”
要真舍不得骨肉亲情,刚刚条件开得飞快的人又是谁?
“要孩子还是三千万,你们自己决定。”
话才刚说完,严清源迅速抽走他手中的支票,担心对方反悔,瞪了婆婆妈妈的妻子一眼。
夫妻俩没敢再罗嗦,收了钱就要闪人,连多看孩子一眼也没有。
身后,一只小手扯住彭秀卿,她止了步,回头见严君离站在身后,将孩子递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