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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到密集竹林后头,就见有一只瓮,像是蓄水用的,愈是走近那声响愈是清晰,教窦月芽直瞪着大瓮,猜想该不会是有猫啊狗的掉进去,可这声音又不像……

  “公主,咱们还是别管了,去找武总管再说吧。”

  “等等,我先看看。”她打开木盖,一股难闻的气息冲上鼻间,她憋着气往里头一看,蓦地瞪大眼,吓得跌坐在地。

  “公主!”

  窦月芽杏眼瞪得又大又圆,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她真的没有勇气再看一次,因为当她看见里头盛装的“东西”时,想起了吕后对待戚无人的手段……人彘。

  “公主!”见窦月芽昏厥过去,玉昙抱着她。扬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公主昏倒了!”

  睿王府主屋寝房内一口气生了四个火盆,却依旧无法让窦月芽暖上几分。

  华与刹沉住气,等着御医把完脉才问:“罗御医,硕公主的状况如何?”

  “公主是惊吓过度,气急攻心,大伤元气,得要好生静养,戒惧怒,且慢慢调养,否则这急病恐怕会引发公主的喘症,眼下又即将入冬,如此一来……恐有危险。”

  “本王知道了,还请御医开方子,不管要用什么药材,本王都会找来。”

  “王爷,公主的心脉有郁结之象,病是从心而来,如今又是惊吓过度,所以首重是稳住公主的情绪,药材一般即可。”

  华与刹轻点头,睨了卓凡一眼。卓凡立刻意会送御医离开,再顺便抓药。

  坐在床畔,看着窦月芽青白的脸色,华与刹眉头深锁。

  这段时日好不容易将她的脸色养得红润些,岂料--

  “月芽?”见她悠然转醒,他不禁轻握住她的手,暖着她。

  窦月芽怔怔地望着他,面带疑惑地问:“欸?我不是要去厨房,怎么会……”

  她突地噤声,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恐慌了起来。

  华与刹立刻将她拥进怀里。“没事,你只是作了恶梦,恶梦而已。”

  “那不是恶梦,那是真的!”她紧揪着他,尖声问:“你做的吗?那是你做的吗?那个人是谁?!”

  “你不要激动,别气别怕。”他轻拍她的背,就怕她情绪大起大落,会让这病益发严重。

  “你说啊!”

  “……是我做的。”

  窦月芽惊惧不已地看着他。“那是谁?”

  “甄媚。”

  那气势凌人的甄媚,竟变成那种模样……她忍遏不住地吐在他身上,一吐再吐,即使再也吐不出东西,她还是止不住那打从内涌出的强烈反胃感。

  “赐三,温茶、备热水!”华与刹吼着,不管自己被吐了一身,只不住地轻拍她的背,拿起帕子拭净她唇角。

  “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她虚脱地倒在床畔。

  “月芽,你不要激动。”

  “你……”她虚乏得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

  “我已经让人处理,不再折磨她了,你……把那一幕忘了。”他低哑喃着,压抑着怒气。他将甄媚安置在王府最僻静的角落,还有人在竹林外看守,为何她竟会走到那儿去?!早知如此,当初他就该将甄媚一把火给烧了!

  正恼火时,武赐三已经命人送进温茶和热水。华与刹拧了帕子,轻拭她不断渗出冷汗的脸颊,再徐徐喂着她温茶。

  几个丫鬟处理了床边的秽物,华与刹顺便褪去锦袍,差人带走,省得又引得她不适。

  喝了几口温茶,孝她心绪缓了些许,却依旧乏力地躺在他胸膛上。“华与刹,你好残忍……”

  “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做绝,可我往后绝不会再做这种事,你信我。”

  然而窦月芽却像是蓦地想起什么,强撑着身子坐直,回头虚弱问:“真有山贼血洗首辅府?”这事她初闻时就想要追问,可后来忘了,直到现在……她不想联想在一起,可是……

  “……没有。”

  窦月芽像是被抽走最后一丝力气,无力地软倒,他赶忙将她搂进怀里,却被她虚软无力的手臂推拒着。

  “我要静一静……你让我静一静……”

  华与刹不敢勉强她,扶着她躺好,才哑声道:“月芽,就算我不对付甄家,甄家一门也会死在皇上的一道圣旨上。”

  “我要静一静。”她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知道,她都知道!人生不管重来几次,也许该死的人都不会逃过,但是至少不该遭受这么残忍的对待。

  太可怕……太可怕了。

  这是第一次,她真正地害怕起他这个人。

  也许是因为他待她忍让,所以对待他人的残虐反教她无法接受,他怎下得了手?

  “月芽,我无意替自己开脱,只是御医说了,你的身体已经禁不起再一次的悲怒攻心,你就算不愿原谅我,你也必须善待自己。”

  窦月芽无力开口,只有缓缓流淌的泪水代替了回答。

  许久,她听见了华与刹深叹了口气,离开了房,她才让哽咽逸出口。

  他这样的性子,还有法子可改变吗?视人命如草芥,甚至还凌迟着看不顺眼的人……她如果没穿越至此,是否这些人至少还可以求得好死?

  她心乱如麻,种种的情绪轮番折磨着她,万般煎熬。

  第十五章 暴君之泪(1)

  睿王府北院竹林里,天光乍现时,一抹身影悄然到来,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才轻放开手中的信鸽。

  然而信鸽才微振翅飞起,一股凌厉的劲风乍至,信鸽瞬间掉落在地。

  她望着被一箭射落的信鸽,还未回头,便听见身后响起如鬼魅般阴冷的声音,“月芽倚重你,所以……就算你拿假的信骗了月芽,让月芽回了那封教本王震怒的信,本王都可以暂且不管,但今日你故意让月芽看见人彘……本王饶不得你!”玉昙蓦地回头,俏颜惨白。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满室刺骨冷意,逼得她张开双眼。

  “玉昙。”她轻咳,吸了口沁冷的空气,只觉胸口闷痛难受。“玉昙?”

  窦月芽侧眼望去,房内烛火已灭,就连搁在角落的火盆也没有火苗,更不见随待在旁的玉昙,教她不禁微皱起眉。

  “王妃?”一位面生的丫鬟开门而入。

  窦月芽原戒备了下,直到瞧见跟在身后的武赐三才安心了些。“……武总管,玉昙呢?”

  “回王妃的话,小的正在找呢。”武赐三苦得八字眉都快要到嘴边了。“王妃只想让玉昙伺候,小的自然就不敢再派其它人手,原以为她一早帮王妃熬药去了,结果厨房却跑来跟我说,为何王妃今早没用早膳,就连午膳也没动静,找不到玉昙,小的吓得赶忙差人准备,把药和午膳给送过来。”

  闻言,窦月芽眉头皱得更紧,不禁再问:“武总管,兰苑附近可有找仔细?”

  “都找到了呢?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可是王府总有人守门,玉昙不可能离开王府的。”

  “可不是吗?横竖她定是在王府里,想要无声无息离开那是绝对不可能,除非她……”武赐三说得口沫横飞,突地噤声不语。

  “除非什么?”

  “除非有人带她走。”他硬着头皮转了个弯,总不能说出真心话吧……在无人看见她离开的状态下,却寻不着她的踪影,那只剩下一个可能--她已不在世间。

  “可是玉昙是宫中带出来的,有谁会带她走?就算要带她走,也得先知会我一声,不是吗?”

  “是是是,王妃说的是,小的赶紧派人再找。”正因为她说的都对,他才愈来愈害怕。但不管怎样,王爷也不可能对王妃身边的人下手呀。

  他真的很不解,可偏偏王爷进宫至今未归,没人能给他解管,他还得面对王妃,真教他一个头两个大。

  “请王妃先用膳、喝药,小的一找到玉昙,立刻将她押到王妃面前。”武赐三说着,才一回头,门都还没开,外头便传来阵阵尖叫声,气得他开门就骂,“怎了,是哪个脑袋残了的忘记本总管说过王妃要静养,不得大声喧闹的?”

  “武总管……你看。”几个吓得面色如土的丫鬟,一同指着墙角。

  武赐三侧眼望去,并不觉有异,但再仔细一瞧,只觉得墙角下那只虫好像不太像虫,反倒像是--他走近,大眼圆瞠,那竟是一截扭曲的小指头,顺着血迹往墙角侧边的花丛望去,轻拨开正结苞的报岁兰,就见一块碎布掉落花草间。

  他刚拿起那块天青色的布,身后便响起窦月芽的惊呼声--“玉昙!”

  武赐三回头,绞尽脑汁想着如何粉碎太平,可偏偏就连他也觉得这衣料眼熟得紧,分明就是玉昙所著,但就算这样,也无法证明……“王妃,你不要胡思乱想,玉昙不是王爷杀的!”他敢打包票,王爷处置人有他一套法子,不留痕迹,绝不可能故意丢在这儿,像是蓄意要让王妃发现。

  “我有说王爷杀了玉昙吗?”窦月芽气若游丝地问。

  “这……”武赐三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听听,他到底说了什么鬼话来着� �

  刺骨北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华与刹站在兴和殿外,望着丹墀底下的石板广场径自想得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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