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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颤栗过后留有余韵,浅浅去尝是满腔描绘不出的暖。

  心暖心软……

  怎能有人像他这样?让人对着他生气,恼得恨不得咬上一口,却觉他竟又这般、这般、这般的……可爱……好可爱……

  外边,小议事厅的门传来三声敲动,两重一轻,是宝绵惯用的手法。

  穆容华微地一震,面前男人倒一副雷打不动的姿态,眉角与嘴角似扬未扬。

  他逮到机会又想让她急、看她出糗。

  他没打算乖乖退开,让道给她。

  宝绵听不到她喊她入内的回应,遂更重地敲了一次门。

  手中揪紧装满天红贝的小袋,她再次被他闹得一颗心窜伏不定。

  自相识以来的每一次交手,她似从未占上风,真要教他惊绝的话,必得寻到他“致命”的点,然后重重一击,要重重的才好,让他不敢小觑她。

  这个男人“致命”的点,她知道的,毕竟,她把他的秘密听了去——

  他练童子功,他不近女色。

  这般地令人可恼,又可恼地教人觉得可爱。

  他直问她看上谁,她若说看上他,他信不?

  她突然一个箭步冲上,两只阔袖环上他的肩与颈,踮起脚尖……仰高脸容。

  四目交接间,她以唇重重袭击他似笑未笑的嘴,压得他惊绝瞠目!

  他僵在当场,连气息也凝结似,傻傻任她欺压,只有两丸眼珠隐隐颤动。

  终于终于,她到底胜了他这一回。

  舌尖乘胜追击,得寸近尺地濡润他唇瓣,未及深深侵据,外边的推门声响起。小丫鬟等不到主子回应,干脆自请入内了。

  等等!她这么做的目的是——

  穆容华蓦然撇开脸,这个吻由她起头、任她辗转贴熨,亦由她突兀作结。

  她极快地从他身侧溜走,没遭到一丝半毫的阻挠。

  顺利摆脱那堵高大“屏障”,她疾步走出内房,不曾回眸再看。

  宝绵端来消暑解渴的乌梅汤,不待小丫鬟放妥,她单手一抄就咕噜咕噜往嘴里灌,灌得太急,素衫襟口都沾上汤汁。

  宝绵目瞪口呆,没见过她这么急躁迫切的模样,两颊还红得快渗血。

  更让小丫鬟惊呆的是,她家穆少汤碗一搁,拉她的手起脚就往外头冲。

  “回……回广丰号去,有急事,快走!”

  穆大少发了狠,“偷香”珍二爷,但实在不确定这“香一个”能把珍二爷定身多久啊。

  不管了不管了,先跑再说!

  第6章(1)

  游二爷暴躁了!

  暴躁到浑身热血往脑门冲,五脏六腑像遭大火狠狠炙过。

  但他周身上下、由内到外明明这般火爆了,却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将他扯住,让他一时间没敢妄动,没暴躁又火爆地冲进广丰号或穆家大宅,将那个无赖又混帐的穆大少揪将出来。

  她绝对是想吓他!

  她听去他的秘密,如同他清楚她的,但他是讲义气、守节操,盗亦有道、肯为朋友两肋插刀,有所为又有所不为的正人君子,反观她穆大少,她、她她……没心没肺、没脸没皮,知道他的痛处还故意往上头踩,她无赖!

  家里老太爷的八十大寿美好收场,这两、三日,他表面仍是那个放浪不羁、磊落潇洒的珍二,时不时地逗老太爷哈哈大乐,与兄长对饮畅聊,并万般期待嫂嫂腹中的侄儿或侄女呱呱坠地……他状若寻常,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万分激狂。

  他被强了!

  他想把她当“兄弟”,她却使强对他!

  “案发”那一天,他都不知傻傻待在那内房角落罚站了多久,身躯僵直,四肢百骸仿佛遭恶咒定住,偏偏嘴热到发麻,她的小舌在他峻唇上留下气息,那样淡、那样细微,却丝丝融进他唾津里,害他……害他……

  邪思被唤起!

  于是夜中入眠神思不定,他的梦中之梦,幻化出一道长衫阔袖的飘逸姿影,高束的丝摇曳风雅,那张清丽的脸蛋属她。

  她步步生姿、步步为营、步步令他惊心,朝他而来。

  她几乎破他功底,光凭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中梦,让他蓄养多年的童身不自觉胀到疼痛、硬如热铁,险些梦泄。

  可耻啊可耻,他可耻,她较他更可耻!听他喊“娘子”她就别扭,却敢强亲他,还在梦里对他……这样那样的!

  真要说,当日那场“汉女出嫁牧族汉子”的婚礼,为求逼真,方方面面都做足功夫,他游二爷当着众手下和牧族朋友面前,确实与穆大少跪拜过天地,并在牧族长老的亲证下夫与妻三次交拜,还杀猪宰羊宴请所有宾客。

  所以穆大少不是他娘子还能是什么?!

  她只许州官放火乱亲他,不许百姓点灯让他唤娘子,岂有这个理?

  总之……就是……想过又想,想不通就拚命想,深思过后,之前那说不出、道不明的心绪勉强算通,他决定了,他要跟她没完!

  今晚夜凉如水,月色清朗,实非干什么偷偷摸摸勾当的好时机。

  但某人仗着艺高人胆大以及一颗火爆到快要炸裂的心,硬是溜进养着护院轮班守备的穆家宅第。

  大户人家的家宅格局约略相同,他避开护院,迅速往各主要院落溜转了一遍。在正宅东翼一处清幽院落探到熟悉人语,他悄然潜近,随即隐身在雕花木柱与壁角形成的暗影里,从窗缝觑进。

  是穆家长辈所住的雅院。

  室内,一名丫鬟悄悄掩去呵欠,取来剪子小心翼翼剪短烛芯,一名中年美妇安静伫立,而穆大少就挨在软榻边,为坐卧在榻上的长辈亲奉汤药。

  游石珍立时想到她为娘亲上游家讨“雪江米”之事。

  此时榻上的穆夫人犹见病容,穆容华一匙匙仔细喂药,边喂边轻声哄着,哄得穆夫人虽拧着眉,仍慢慢将药喝尽。

  “娘,来。”穆容华从韩姑手里接来清水和痰盂,让娘亲漱去口中苦味。穆夫人漱洗过后还不愿躺落,苍白脸上却见兴奋之情,她紧声吩咐韩姑——

  “快,去把今儿个从箱底翻出的那件东西拿来,给华儿瞧瞧啊!”

  “小姐,夜都深了……”韩姑有些为难。

  “快去快去,华儿瞧了肯定动念,咱就要他动这个念啊。”

  穆容华略感惊奇。“娘寻到什么好物?”

  “穆少啊……”韩姑一脸无奈,欲言又止的,最后在两位主子的期盼下仍转进侧间,捧来一方形雪绸大包袱。

  此时守上夜的丫鬟已被韩姑遣去外厅。

  揭开雪绸方布,入眼的精致大红嫁衣让穆容华陡然一怔。

  “摊开!云贞,快!快摊开给华儿瞧仔细!”穆夫人催促着韩姑,后者只得照办,将大红嫁衣整个呈现在前。

  穆夫人拉拉穆容华的手,问:“觉得如何?”

  “……很细致,嫁衣上头的绣纹和珠片配色好看极了,这是……娘的嫁衣?”穆夫人点点头,阵光幽柔,在嫁衣上徐慢逡巡。“女孩子家的嫁衣总要自个儿绣成,这东西本是要留给你孪生姊姊作个式样,可她……”顿住,似走神了,两眼定定然,直到韩姑低低一唤。

  她微地一凛,望着穆容华忽然笑开,语气热烈——

  “你都二十好几了,男大当婚啊,快跟娘说,华儿是否瞧上哪家姑娘?”

  “娘……”终于明白韩姑方才在为难什么。穆容华都头疼得想扶额了。

  穆夫人道:“你姊姊她、她总归是个福薄的,她若见你成家了,有妻有儿,为咱们穆家大房开枝散叶,那她在那边肯定也……也替你欢喜。你说是不?”

  “小姐,咱们把嫁衣先收了,您该安睡,有话明儿个再说啊。”韩姑劝道。

  “不、不行的,华儿的婚事不能拖,都这么大了,他不娶媳妇儿,你要他死去的姊姊怎么办?华儿那时活下来,活着的是他,就是要他往后成家立业,要他扛这个担子,不成亲……怎成?怎么可以……”

  乱了一小阵,韩姑后来燃起昙花宁香。

  安魂宁神的气味侵润室内,穆夫人渐渐松泛眉睫间的狂色,她被扶着躺落,睡下时五指仍揪紧穆容华的袖子。

  “穆少,小姐她……”

  听得那声忧唤,唤音中的怜悯欲掩不能尽掩,穆容华低低一笑……

  “韩姑,没事的,毋须替我忧心。”她拂好娘亲微乱的发丝,再掖掖她身上被子,终才起身离去。

  没有自己以为的那般强悍,泪还是润湿了双眸。

  穆容华脚步一惯从容,离开娘亲的寝间来到廊下小园,直到清清月光镶透她的薄身,她才允许泪水滑下。

  已许久不曾落泪,一旦动了念,解开禁令,真真要一发不可收拾。

  而眸眶这样热、这样湿,仿佛这般哭着,能一点一滴以泪穿透,去磨损压在心头的那方大石。

  抓着阔袖用力拭泪,擦过又擦,袖子都湿湿糊糊,鼻子仍一抽一抽的。

  泪难止,她似着恼了,还恼到跺脚,未觉自己这举动看起来有多孩子气。

  待把一张脸弄得勉强像样,甫旋身便狠狠惊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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