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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言,雷宸飞默不作答,只是扬起了一抹浅笑。

  “夫君,你和眉儿究竟是在玩什么把戏?”

  “夜深了,歇吧!”

  雷宸飞放开她的手,改转动车轮方向,朝门口而去。

  “真的是眉儿自己的主意?”藏晴不死心又问。

  雷宸飞停了下来,对着门外幽微的灯火,半晌,才道:“如果女儿愿意让你知道,你问了,她便会说。”

  “我问了,她便会说吗?”藏晴感到好笑,叹了口气,“夫君,你太小看你们之间的父女连心了,我这个怀她十月的娘,从前就已经觉得自己不太懂她了,现在,是认命知道,我对这个亲生女儿,或许根本一无所知。”

  雷宸飞无法否认妻子的说法,幽沉沉地笑了,“晴儿,你辛苦怀胎十月所生的女儿,是一个比你能够料想的还要特别的女孩儿,其实,就算瑶官不愿意答应接下东家之位,眉儿也是有能力接得下来的,她不见得会比瑶官差多少,但是,正因为她是我女儿,我爱她至深,所以愿意让她自由,让她这辈子只做自己愿意做,喜欢做的事情,我所创立的“京盛堂”可以给任何人,但是,我的女儿只有一个,她快乐,我就开心。”

  “那你为什么又让她哭着离开呢?眉儿从小就没被你凶过,上马车时,哭得一塌糊涂,梨花带泪的,我这个娘瞧都难受了,你就不心疼吗?”

  闻言,雷宸飞晦涩一笑,没回答妻子的话,但是答案却再明显不过,“她再聪明,终究还是太年轻,我不以为她执拗到最后,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我把她送过去,跟问家少爷一起找答案,我与她一向都是父女连心,就不知道她这次能不能明白我对她寄予的苦心了。”

  藏晴听她的夫君话已至此,知道自己也没必要再多问什么,抬起头,环视着这屋里的一梁一柱,成列的书架,张挂的画幅,每一个他们细心为女儿布置的东西都还在,但空气之中,就是弥漫着一丝丝不去的寂寥。

  仿佛,这些东西也是有灵性的,知道它们的小主子已经被送走,从今天晚上开始,不会再回来,由它们陪着入眠了。

  藏晴心里很清楚,‘雷鸣山庄’与“宸虎园”,其实同样位在于京郊,他们与女儿离得并不甚远,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人去物在的屋子,在她这个做娘亲的人心里,有丝丝的寂寞,如针般刺痛……

  第2章(1)

  先前,雷舒眉的装傻功夫,问惊鸿是见识过的。

  凡是她不想要承认,不想要面对的事情,她全都可以当做是耳边风,不,连风都不是,而是不存在,仿佛对方从未对她说过,而她更是从未听过。

  在来到“宸虎园”之后,她的心里究竟是如何想法,他并不是很能确切捉摸,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迟迟不肯挑选成亲的日子,总说孕妇身上有血光,不宜喜事,所以日子更要细心挑选才可以。

  无论任何说法,总有她的理由推搪,最后问惊鸿也恼火了,心想好吧!血光就血光,孩子总不可能一直在她的肚子里不生出来,他们之间有的是时间,他可以慢慢与她耗下去。

  只是几天听他没提婚事,她又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反反复覆的性子,偶尔教人觉得难以忍耐,但是,听说怀了孕的女子情绪起伏大,也不是她自愿如此,旁人再不开心都要哄着,一切以肚子里的胎为重。

  不过,对于雷舒眉而言,虽然起初被送来时,心里是十分不愿的,但是,她的新居处却给了她不少的乐趣,让她很快就把不愉快给抛在脑后。

  “澄心堂”,听说以前是一位太叔爷公问延龄的居处,位置十分靠近“宸虎园”的后山,跟前头的屋院有一段距离,以两棵高大的银杏树为地界标志,占地不小,因为以前这位叔爷喜欢做纸,尤其是有野心要重现李后主的澄心堂纸,所以其中有两间通风的屋子里,还摆了不少做纸用的器具,除了主人居住的主院之外,偏侧还有颇为宽敞的小库房,在那里面至今都还存放了不少当年做好的纸。

  因为开了印书铺子的关系,所以,对于各式的纸张质料,雷舒眉都是有一点研究的,所以她花了几天的时间,研究那些藏纸,最后的心得却是用这些好纸再加上好墨印书,已经不是赚不赚钱,而是会不会赔钱的问题了。

  雷舒眉听说,这几年“澄心堂”都是元润玉在维护整理,她见了之后,也能知道那位前小总管确实用心。

  她从后院里栽了一大片的茉莉花,再想到元润玉身上总是似有若无的茉莉香,足以猜测当年问延龄对元润玉也是挺好的,才会在临死之前,为元润玉栽了一大片莱莉花,以做香膏之用。

  不过,只要不看那一片茉莉花的话,这“澄心堂”里的一切,都教雷舒眉十分满意,住在这屋里头,总让她想起自己的“挂子门”。

  问惊鸿似乎知道她心里在打什么主意,要她别胡思乱想,说这“澄心堂”对问家而言意义不凡,称得上是他们纪念太叔爷公的地方,他不明白他娘为何将这地方拨给她当居处,但是成亲之后,她是势必要随他住回“乐雁居”,不可能让她把“澄心堂”变成另一个“挂子门”。

  对于自己的野心被泼冷水,雷舒眉心里颇有悻然之情,好舍不得这么一块绝佳的宝地就要被一直空置着,而她却不能使用。

  或许,她能想个办法呢?

  不过,比起要得到“澄心堂”的心思,雷舒眉觉得有一件事情她必须更加紧密留意,那天,在问惊鸿的书房里,陪着他在一起看卷宗时,她留心到了其中一份的内容提到了‘舍予镖局’。

  为什么鸿要让人盯着镖局的动向?她没印象镖局与‘云扬号’有过任何生意往来,毕竟她所设的镖局算起来是商场上的新招牌,即便是高手如云,护镖的功夫也是颇有名声,但是,对于‘云扬号’这种老字号而言,莫说他们先前有自己运送商货的马队,在多年的生意来往上,他们自有合作的相与商号,‘舍予镖局’对他们来说还太新、太不可信任了。

  一直以来,她与问惊鸿之间,甚少谈论生意上的事情,最大的原因倒不是因为他们来自于两家商号,而是他一直以为她只会写写小说,不懂生意之道,听她问起镖局之事,以为她只是想要知道一些江湖上的生态,也觉得没什么好瞒着她,将‘云扬号’里出了内鬼,转手倒卖私盐之事,对她逐一说出。

  今天,问惊鸿将这段时间,他所取得的流水帐册,以及挑拣了一些说起来只是皮毛的往来书信给雷舒眉看,以满足她的好奇心。

  他笑着看她好专心地看着内容,不知道她能懂几分,侃侃道:“那个时候我去‘金陵’,并不全然只是为了‘浣丝阁’的事,当年余盐开禁,造成滥发空引支不到盐,在纲商转手倒卖盐引之时,我们问家透过一些关系,取得了纲商的身分,两百万的空盐引,我娘的心忒大,足足买下了四十万引之多,如今至少还有二十万引未兑,如果不设法将陈庆等人一网打尽,他们从‘云扬号’里取盐转为私盐倒卖,我们是凭引卖盐,可那些人手里却没有盐引,要是一旦官府追究起来,剩下来未兑的二十万引,可能就成了一张张白纸。”

  说起来,一来一去,至少几十万两银子的损失,但是他却是说得轻描淡写,从小,对于生意金钱上的事,他就被教导要看淡才能心静,心静之后,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一如他娘当年敢于在大家不看好的情况之下,一掷手就买进四十万空盐引之多,虽说凭的是货无百日贵,亦无百日贱,极必反的道理,但是至今,这手笔在商场上,仍旧是大伙儿们茶余饭后的闲谈。

  半晌,他又笑道:“先莫说蚀本,还要担心连累整个商号,乃至于问家都脱不了关系,陈庆那帮人在‘金陵’找了些混混地痞们合作生意,这件事情我是肯定的,不过,在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身边有不寻常的动静,让人去查了,其中有几人与这间‘舍予镖局’关系密切,这家镖局里成员多数是江湖中人,未必不是陈庆同伙,只是这段时间我让人再留意,却没发现这两拨人之间,有任何联系。”

  雷舒眉好用力才忍住没脱口而出,告诉他镖局不可能与陈庆同伙,但是,却也知道他的顾虑,那些混混们在江湖上人脉关系也是盘根错节,或许真的与镖局里的几个人是相熟,但是,镖局的人去盯着问惊鸿,却是奉她之命。

  她开不了口,只好装作空子,默默地点头,在心里把解伏风一家上下十八代全都骂过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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