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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义父,你找我吗?”

  沈晚芽走进“苹秀院”的小厅里,见到东福坐在一张靠椅上,虽然他的健康状况依然十分虚弱,但是他逼迫自己正坐着,不想露出一丝毫病态。

  “对,芽儿,你过来。”东福对她招了招手。

  “嗯。”沈晚芽点点头,走到长辈的身边。

  “这两天,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应该没有大碍了吧?”他抬头看着她,一脸的关切,“女人家小产伤身,该吃的补品,你一样一样可都要吃下去,千万不要挑嘴啊!”

  “是,我知道。”她点点头。

  “爷待你好吗?”

  “这几天,挺好的。”沈晚芽想到了问守阳这几天的呵护备至,足可见他的内心有多自责后悔。

  “义父指的不是这几天,是一直以来,爷待你好吗?”东福的目光忽然沉了一沉,“回答义父,如果爷待你好的话,为什么你要吃药呢?”

  “义父?”她脸色微微泛白,“芽儿不懂你在说什么药?”

  “姬大夫今天来见我,他把你一直在吃避妊药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东福叹了口气,“他怕吃药伤你的身,要你将药给停了,可是你不听他的劝,所以他只好找上我,要我跟着一起劝你。”

  沈晚芽咬唇不语,没想到姬千日会出卖她,但听她义父的口气,姬千日究竟没有彻底出卖她。

  “芽儿,告诉义父,爷待你不好吗?”

  她摇摇头,泛着浅淡的笑,“不是他待我好不好,而是我不想要生他的孩子,义父,我自个儿心里有数,您就不要劝我了。”

  “为什么不要孩子?是因为上次小产的关系吗?那要是有个万一,你现在已经怀上爷的孩子,那你怎么办?”

  “不生。”这个回答她说得没有半点犹豫。

  “你说什么?”

  “要是真怀上孩子,我不会把他生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倘若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咱们爷的骨肉……”

  “对,我会把孩子给堕掉,当他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你敢!”问守阳的嗓音冷不防在他们身后扬起,宛如猛兽的咆哮,丝毫不掩饰被惹怒的心情。

  他特地过来找她,却没想到会听见他们这一番话!

  沈晚芽与东福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见他阎王般阴沉的脸色,被他锐利的眸光紧盯住,她一瞬间心口微窒,说不出话来。

  在问守阳的眼里,只能看见她略微苍白的脸蛋,他走进屋里,高大的身躯欺近她,将她硬生生逼退了两步,抵靠到桌边。

  “所以,不是范柔红,是你下的毒手吗?那个孩子……我们那个夭折的孩子……是你吗?”

  “不,自始至终那个孩子就不曾存在过。”她语出惊人地说道。

  “你说什么?”

  “我说,自始至终,我们就不曾有过孩子!避妊的汤药我一直都在喝,我们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沈晚芽,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他忍不住咆哮,如果她未曾有过身孕,那日的小产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的崩血,其实是我正逢癸潮,然后在事前吃了几颗药丸子,那药性会让癸血下得又急又猛,看起来就像是小产一样,所以,根本就没有孩子,你听清楚了吗?没有,那孩子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而正是因为她吃了那些会伤身的药丸子,所以姬千日不愿再给她避孕的药帖,就怕再继续服用下去,将会伤害她身体的根本,但她不肯听他的话,才会让他找上她的义父,把她吃药的事实说出来。

  这一瞬间,问守阳不寒而栗,不敢置信自己亲耳所闻,但他却很快的就知道,当日的小产是她要对付范柔红,在这一刻,他思绪清楚得连自己都要觉得不可思议,几乎要痛恨了起来。

  原来,都是假的,那日,她的哭喊崩溃,不过都是一场虚伪的戏码。

  但他对她的心痛,却是真实无比啊!

  “为什么?”他咬着牙问。

  “不为什么。”她缓缓地摇头。

  “你恨我吗?恨我是用那种手段得到你的,所以才不生我的孩子吗?”

  “不,不是这个原因,我就只是……不想生你的孩子,我不想要孩子,这辈子,我都不想要。”

  在一旁的东福怔愣地看着他们,对于他们所说的每一字一句,都感到心惊不已,究竟当年纳妾的事,沈晚芽有多少真相是瞒住他们没说的?

  “为、什、么?”问守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见他坚持要个交代,她数度张唇欲语,最后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想做是我恨你,会让你好过一点,那你就这样想法吧!”

  她的说法,让问守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你真的恨我,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好,不生就不生,但是,对于一个不想生我孩子的女人,我问守阳也不稀罕,沈晚芽,从今天起,你我再无瓜葛了。”

  这瞬间,沈晚芽的脸色惨白至了极点,她觉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纠扯着心口的痛楚,让她觉得就算下一刻就会死掉也不奇怪。

  就一句话……他就用一句话,将他们之间的所有给一笔勾消了!

  她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在期待什么,难道,她是在期待着他对待她的态度能有什么不同吗?

  沈晚芽没奢望过他能谅解她的想法,但……就一句话?

  她左手紧握成拳,让指甲陷进了柔软的掌心间,借由那深刻的疼痛,让自己忍住几乎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与他夫妻一场,却原来,有些事情不曾改变过!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在他的眼里,她仍旧是那个只能乖乖看他脸色办事的小丫头!

  问守阳看着她受伤的表情,心里觉得讽刺又好笑,她凭什么觉得受伤?这一切不过都是她自找的!

  她深吸了口气,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稍稍抚平从心口泛出的疼痛,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恢复了柔软平静。

  “那请爷信守当日的承诺,我要留在‘宸虎园’。”

  好半晌,问守阳没有反应,只是冷冷地瞅视着她,蓦然,他泛起了冷笑,在那抹笑里充满了对她的讥讽。

  “我真没想到,你这个人比我料想中的更没骨气,在这种情况之下,一般人应该就要识趣走人才对,没想到你竟然要死皮赖脸地待下来。”

  “请爷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她淡淡地提醒道。

  “我没忘,更没忘记你当初以死相逼的骨气。”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似夸奖,倒有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放心,我不会毁弃自己的承诺,即便是对你,但是,别让我再见到你。”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既轻又慢,语气中的冰冷就像是鬼爪般,轻轻刮过沈晚芽的心房,令她感觉整个人打从心里泛凉了起来。

  “是,爷的吩咐,奴婢听得再清楚不过了。”

  听见她自称“奴婢”,那温顺的谦称教他听了刺耳。

  “你当自己还是‘宸虎园’的下人吗?不,从现在开始,你沈晚芽的存在比空气还不如,什么也不是了!”说完,他冷瞅了眼她惨白到极点的脸色,淡声地对东福说道:“东叔,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奉陪了。”

  话声一落,他像是要离开他嫌恶的东西般,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这时,东福急忙忙地捉住义女的手,“芽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只要你肯软语求他几句,爷会饶你的,快点追上去,跟他说你知错了,以后不敢再有半句妄言,快去。”

  “我当然可以去求他,也可以不再多说半句惹他生气的话,但是,我的想法却绝对不会改变,我不会生他的孩子,我不让那孩子与我有一样的命运。”望着问守阳消没在门墙之后的背影,沈晚芽的嗓音淡淡的,就像是一阵泛过湖上的微风,而她的心里有多痛,只有她自个儿知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晚芽抿起浅笑,摇了摇头,没打算开口回答。

  “芽儿!”东福喝道,忍不住微微动了怒。

  见义父脸色气得透出惨青,她一时心急,连忙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义父息怒,芽儿不是存心要惹您生气,您身子不好,请多保重。”

  “气你?怎么会是生气呢?我是担心啊!你……你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东福叹了口气,把她给扶起来。

  “请义父不必替芽儿担心,只要能够继续留在‘宸虎园’,留在义父身边,对芽儿就已经十分足够了!”

  “这不像你,芽儿,义父知道你是个骨气比谁都硬的丫头,怎么肯在这时候留下来看人脸色呢?这不像你啊!不像你啊!”东福卧进了椅靠之间,叹息着说道,却已经不想再追究下去。

  沈晚芽仍旧只是笑着不回答,对于这问题的答案,她心里早就有数,但就像是此刻揪在心口的疼痛般,她不想对任何人争辩,也不想向任何人解释,只有她自个儿明白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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