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不只老赖,连元胤昀身边的护卫也忍俊不住了,而戴着夜叉面具的元胤昀感觉自己额上又有一根筋游裂了,但他还是冲着明冬青露出一个慈父般的微笑,“我怎么看不出有何不同?”
“有啊!包子有肚挤眼嘛!”
元胤昀抚着额头,乌鸦在一旁窃笑,老赖则摇头叹息。
“算了,你若不爱念书,就别念了吧!”父亲如意算盘打得响亮,却没想到这丫头根本不是念书的料。
还当家主母呢!
明冬青好想欢呼,但想想似乎有点对不起元胤昀的苦心,只得按捺着。
可不是她不爱念书、不想识字,这些年来除了元家父子请的夫子之外,元胤昀私底下也会教她识字,她学得挺快,不到一年,市集上卖的小吃食材、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她喊得出名字就写得出来。
还有,去年元胤昀带回来的、在老赛之间奉为传奇的食神周四海所着《神州珍喂集锦》的手抄本,她可是已经倒背如流,作梦都会梦到书里记录的人间美味——
有一些虽然没吃过,幻想一下也好。
可是她对之乎者也那套就没辙,明冬青实在不懂,讲话就讲话,又之、又乎、一下者、一下也,不累吗?一句话偏不讲得清楚明白,光猜意思都耗上半天,饭都不用吃了嘛!
说到吃饭,她肚子里的镜虫立刻叫了起来。
咕噜咕噜咕噜——
总算长到这年岁,知道要脸红了,明冬青支吾着,“我可以吃饭了吗?”好久没使出讨糖吃的绝招,希望她“宝刀未老”啊!
元胤昀叹气,命人把饭菜摆上,顺道赏了丫头一颗爆栗子。“真是活饭桶!”
是他坚持要明冬青在外人面前女扮男装,他这副样子,这辈子是不打算娶妻了,但若能为丫头觅得良缘,届时只要对外宣称她是来依亲的远房表妹,让她回复女儿身,才不致毁她名节。
但现在,他开始担心这丫头这么贪吃,可能嫁不出去了,不知嫁妆黄金百两够不够?
从元驰昀十七岁开始,元启天陆续将“皓寅”所有大大小小事务交棒给儿子,短短三年,代表“皓寅”的白虎图腾威震八方,天朝第一奸商的传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元启天作生意虽精明,但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太奸险,他的成功靠的是他足智多谋、长袖善舞,再加上一点无所不用其极,但这些却不是做大事的格局。
元胤昀与父亲不同,他让“皓寅”的老掌柜们与合作商号心服口服的是他的远见与经营能力。“皓寅”传到他手上确实更上一层楼,但元启天知道儿子的能耐不只是如此,他相信若将有一个人能成为掌握天下经济命脉的“地下皇帝”,那人一定是他儿子!如今的元胤昀缺的只有一项,就是“野心”。
方届及冠之年的元乱昀确实没什么野心,他接手“皓寅”只是因为必须克绍箕裘,然后多赚点钱免得元家被家里那只活饭桶吃垮,何况他还得替她准备丰盛的嫁妆免得将来没人要。
第4章(2)
“世侄果然英雄出少年,听说世侄尚未成亲,不如让老夫充当一回月下老人,如何?”
就唇的酒杯掩去嘴角笑意,元胤昀没有表露心中的讥诮,自从他自父亲手中接棒、并没有如外人预料那般表现平庸之后,这样的提议他几乎每回谈生意应酬之余都会被当面提及,但他全都一一回绝了,至于麒麟城有名的媒婆全都被他命人直接轰出元府,早就没人敢上门说亲。
说来说去还不就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些人怎么都不嫌烦呢?再说这老滑头开口闭口世侄来、世侄去,他今儿个是来谈生意,老家伙别的拿不出来,就只会倚老卖老,他真以为他元胤昀会比他父亲更吃那一套?
“元某尚无成家打算,多谢梁老爷美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还真是了无新意,这些人怎么会以为前人的一套说词都说不动他了,再搬同一套出来就能让他改变主意?
“先成家后立业,世侄既然家业已成,也是时候娶个如花美眷,好让你父亲含饴弄孙、安养天年……”
他想,父亲应该还没打算安养天年。元启天巴不得继续走遍五湖四海,要他在家安养天年比要他的命更难受!
梁员外见元胤昀无动于衷,接着又道:“难得今日世娃远道而来,老夫实有招待不周之处,总觉美酒佳馆之外还少了什么,小女香君自幼习琴,不如我让她上来表演一曲助助兴。”
元胤昀还来不及说些什么,一身紫裳的少女便由侍女搅扶着走出屏胤后,羞答答地福了福身,“爹爹。”
真巧!梁家小姐大概有顺风耳,还练过江湖上传说中的移形换影之术,大老远在闺房听到老父喊人,立刻就出现在大厅。
元胤昀听到身后乌鸦极力忍住、但还是轻轻喷气的瞥笑声。
“香君,快来见过元大当家,算起来他还是你的远房表哥。”梁员外抚着下巴的山羊胡,笑得好像两造亲事已成定局一般,梁香君的美貌承袭自生母,男人若非恋权就是恋色,尤其美色当前少有坐怀不乱者,他有把握元胤昀绝不可能无动于衷。
梁香君不胜娇羞地红着脸,细声细气地喊了一声表哥。
元胤昀心里暗笑,上个月,枭城的汪老板自豪地向他介绍号称东北第一美人的女儿,上上个月,鹊城的魏县令则要帮他那位被誉为中原第一才女的孙女儿同他说亲,三个月前,帝都凤城天来酒楼的花老板则找来了第一名妓要向他施展美人计……
三年来他见过的美女可能比皇帝后宫更多,这些变不出把戏的人老把希望寄托
在女人身上,显然一点也不觉得可耻。他若是一见美女就心旌神摇的人,那妾室早不知纳几名了,还轮得到这老家伙动脑筋吗?
也罢,就任他去作白日梦吧!梁千金弹她的琴,他喝他的酒,老滑头发他的大头梦!
此番梁员外在家设宴,元胤昀就算不爱甜点,席间有甜品总也一定要各尝上一口。梁员外想必打听到这点,所以这回呈上来的甜点汤品足足有十来种,他看了都生腻。
糖油果子、蜜麻花、蜜三刀、焦圈儿、百果甜糕,多为油炸,既油又腻,他看也不看一眼;金丝糕、蛤蟆吐蜜、驴打滚,这些太平常,但要顶级好吃也不容易,不巧他家厨子这几样都极为拿手,还没吃过比周大娘的驴打滚与金丝糕更胜一筹的。最后他目标锁定了龙凤百花盘上的双色凉糕。
“这是栗子糕和莲子羹,这可是我们这儿金陵酒楼大老板的拿手甜品。”梁员外见元胤昀夹起一块紫色凉糕,便介绍道。
栗子清香,糕甜不腻,冰镇后更是凉滑爽口。“金陵酒楼是吗?”
“世侄如果想拜访金陆江老板,可大大不巧,江老板昨儿个离城去了,我可是特别央求他替我准备好栗子糕再走。”
“这栗子糕只能现做?”
“是啊,我府上还有一些,不如就让世侄全带走吧!”
眼看留下来吃饭的目的达成了,元胤昀最后开话几番便起身要告辞。
琴声骤停,梁员外挽留元胤昀再多待一宿,挽留不成,梁员外只得道:“他日有机会必定带小女登门造访,老夫很久没见令尊,想起当年常和他把酒言欢,彻夜畅谈,甚为怀念。”
元胤昀无所谓地笑了笑,“若真有机会,元某会尽东道主之谊,告辞。”此刻他归心似箭,转过身就把背后还依依不舍的梁氏父女甩在脑后。
梁员外当然是不舍他妄想中的东床快婿,至于梁香君不舍些什么,他可是一点都没兴趣知道。
她要死了……
明冬青坐没坐相地趴在湖心凉亭的石桌上,斜眼看天边就要完全西沉的落日,一手抱着个把时辰前就咕噜咕噜响的肚子,叨念不休。
“再一个时辰……再一个时辰你不回来就不要回来,我饿死给你看!”气呼呼地挤眉弄眼,双颊鼓起,当肚子又咕噜咕噜响起时,立刻又变得可怜兮兮起来。
呜呜……她被抛下了,她好惨啊!
“是谁在生闷气啊?”周大娘和婢女各端着个大盘子走来。
明冬青有气无力地道:“我才没有生气。”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大娘笑了笑,“我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糖藕,先吃点东西,晚点少爷回来你们再一起用晚膳。”
“谁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也许在外头正快活呢!”
周大娘敛了敛忍俊不住的笑意,故意道:“这次是去的久了,以前再怎么远,少爷也马不停蹄尽可能把行程缩短在两天内,简直连休息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明冬青神色柔和了下来,却还是双手托腮,怏怏不快,“我又没说要等他回来,他何必这么赶?”
“哦,没要等啊?那是天下红雨了,平常吃饭冲第一的,今天说她晚点才要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