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一千个一万个该死!
推开房门,洁儿仓皇的奔入房间,把自己抛上凌乱的床铺,将脸埋进枕头里,眼泪滴上丝绸布料,一下就被吸干,形成了一块湿印子。
她好蠢!蠢毙了!蠢到无药可救!
以为两人上了床,一切都会变得不同?好蠢!席蒙昨晚喝醉了,只是需要一个发泄yu|望的对象罢了,而她也很犯贱的迎合了!一切只是yu|望在作祟,不涉及任何感情的因素!
那冰冷的蓝眸说明了这一点,他无情的态度,也是在警告她别作梦,两人只是主仆关系,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她还以为……以为他对她,是不一样的……那些令她心悸的目光追逐,让她一直以为两人之间有什么。
显然是她错了。
洁儿越哭越伤心,把整张脸紧紧地压进枕头里,却呼吸到属于席蒙的雄性气味,鼻头又是一酸,哭到近乎缺氧才抬起头。
抬起手背抹去脸上狼狈的泪痕,她将沾了血迹的床单拆卸下来,扔到浴缸里,扭开水龙头,将一整盒的香精球都扔进去。
她将房内属于自己的东西都装进一个轻巧的箱子,然后转身下楼,走向后院供下人住宿的小屋。
“洁儿?这是怎么回事?”走在通往后院的露天长廊上,神清气爽的欧文正好迎而走来,一看到她红肿的双眼,手里还抟着箱子,诧异的拦下她。
洁儿抬起眼,表情强装镇定。“只是住到我该住的地方。”
欧文被她眼底的绝望吓了一跳,立刻嗅出事情不对劲。“发生什么事了?是谁要你搬出主屋?”
“当然是伟大的公爵大人。”洁儿苦涩的说。
“不不不,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席蒙怎么可能……”
“欧文,我知道你以为席蒙喜欢我,才会千方百计帮我们制造机会,但你错了,他没这个意思。”
看她提及席蒙时,脸色越发苍白,嘴唇也轻轻颤抖,欧文懂了,一定是席蒙对她说了什么。
“不,席蒙是真的在意你。”
“他在意我,是因为我可以帮他种出他想要的花,而不是我这个人,你弄错了。”她自己也弄错了,错得好离谱,错得好胡涂,错得好愚蠢!
“洁儿……”
“不能再聊了,我还有很多活儿要做,回头见。”拨掉欧文搭在肩上的手,洁儿幽幽一笑,绕过他持续往前走。
不对劲……欧文立刻回到主屋,在二楼书房找到了席蒙。
席蒙坐在书桌后,一手托着太阳 穴 ,蓝眸垂掩,唇线抿得好深,即便一整片落地窗倾入了大量灿烂的阳光,还是晒不去他眉宇间的阴冷。
“你故意伤害她,又能证明什么?”欧文问。
“她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花匠,连做我的情妇都不够资格。”席蒙冷冷地说。
“那你爱卡洛琳吗?”欧文又问。
“不爱。”
“既然不爱,就算有资格当你的情人又怎么样?别再自欺欺人了,你喜欢洁儿,你在乎她,你想要这个女人。”
“她配不上我。我是公爵,查里曼家族的继承人。”席蒙傲然的宣示。
昨天的一切是个错误。他拥有尊贵的身分,不同于凡人的身世,他不会给任何人有嘲笑自己的机会,也不能做出有违身分的举止。
但洁儿却让他的行为一再失控,连他自己的心也快管不住了……他必须停止这一切,避免自己的心受到她的吸引和影响。
他不能爱上她!
“你已经让所有的人对你心生畏惧,没有人敢对你不敬,你到底还想证明什么?”欧文不懂。
“我曾经是上流社会茶余饭后的笑柄,我和我母亲都是,我答应过我母亲,要成为查里曼家族的骄傲,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从你继承爵位,把查里曼家族的投资版图拓展到欧洲海外,甚至让整个伦敦都充斥着查里曼家族印记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查里曼家族的骄傲。外头的人畏惧你的冷酷无情,欧洲人敬佩你擅于投资赚钱的生意脑袋,就算是霍尔特家族的人见到你也不敢公然挑衅,皇室成员也得卖你三分面子,你就不能放过你自己吗?”
席蒙闭上双眼深深吐纳,再睁开眼时,蓝眸是一径的冰冷,不带一丝暖意。
“够了,以后别再跟我谈起她的事。至于昨晚的事,我不会跟你计较,但如果再有第二次,欧文,我不会轻饶的。”
“放心,就算我想再来第二次,洁儿也不会再让你有机会睡在她床上。席蒙,我以为你很聪明,是,你很聪明,聪明到把自己想要的女人都逼走,希望你不会后悔!”
欧文罕见的动了怒,转身离开,并且使劲地甩上书房的门,实心的桃木门重重地阖上,发出砰然巨响。
席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眺望底下一整片的花园,深沉的目光落在一抹正走向玻璃温室的娇小人儿上。
抚在窗上的大手慢慢地拢紧,冷然的俊脸在阳光照拂中软化,他紧盯着她柔美的侧脸,抱住花器的柔软胸房,空气中彷佛可以闻兄她身上的幽香。
该死!席蒙。查里曼,你清醒一点!她只是一个有利用价值的女人,你不能再继续沉沦下去!
仓皇的别开双眼,席蒙转过身,背对一整片明亮灿烂的落地窗,拒绝再将目光停留在那抹总可以影响他判断力的倩影上。
第6章(1)
近来,庄园里的气氛很诡异。主人的脾气虽然不算好,但他赏罚分明,不会随便动怒或是拿下人开刀,只要安分守己,恪尽本分,基本上在这里工作并不算坏,起码周薪比起工人们要好上很多。
而且,这座庄园又是主人母亲生前留下的,主人对这里有着极深的眷恋,通常待在这里的时候,他的心情都是处在极好的状态。
但最近……刮风打雷闪电,都不足以形容主人可怕的状态。
他像是一头错过冬眠的熊,无时无刻都非常暴躁,只要身上掉了一根毛发,就会掀起一阵骇人风暴。
大家都绷紧了神经,生怕一个不慎就惹怒这头熊,而洁儿却把自己完全抽离,不去理会自身以外的事情,经常躲在温室里进行郁金香的杂交育种工作。
“洁儿,该进屋吃晚餐了。”新来的年轻园丁站在温室门口,一边拍掉裤管上的泥土,一边唤着里头忙碌的人儿。
“喔,是你啊,泰勒。”洁儿转过身,看见一头棕发、体形瘦长的泰勒,略瘦的脸蛋扬起一抹浅笑。
“哇,你真的很厉害!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花色的郁金香,你就像是花神一样,只要手指轻轻一挥,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创造出各种美丽的花色。”
泰勒走入温室,望着一盆盆鲜艳动人的郁金香,啧啧称奇。
洁儿心虚的对他微笑。她懂得二十一世纪培育花种的技术,也懂得怎样的栽培条件才是对郁金香最好的,加上又有一个超级热爱郁金香的阿姨,当然可以栽种出令十九世纪的人惊叹的新花种。
她已经种出了十来种当代没有的郁金香,就只差纯黑色的“夜后”。
“听说今天公爵又对女仆发了一顿脾气,幸好我们不是在那栋屋子里干活。”泰勒靠在洁儿身旁,笑笑地对她说。
“是吗?希望露西没被波及才好。”洁儿强迫自己忽略每个跟席蒙有关的事,即使狂乱的心跳出卖了她,就算在想起他时,胸口会不可自抑的泛起酸涩。
“走吧,美丽的花神,你该不会打算靠吸食花蜜填饱肚子吧?”见她失神的垂着眸,泰勒突然握住她的手,把她拉出温室。
洁儿被动的任他拉着走。“等等,泰勒,我得去花园收拾一下,我的喷水壶和花铲都还没收好……”
话声倏然一顿,她踉跄了一下,看见席蒙和欧文的身影出现在前方走廊上,胸口紧紧一缩,下意识想躲开。
“惨了,是公爵!”泰勒也发觉了,立刻拉着她掉头跑回温室。
另一头,听着欧文计划在后院加盖一座专门赏花的玻璃庭院,席蒙的目光一闪,早在泰勒与洁儿掉头的前一刻发现他们。
那男人是谁?他为什么拉着她的手?一股闷气堵塞在胸腔,席蒙发现自己的双耳被脑中一连串的怒问炮轰得耳鸣,根本听不进其他声音。
欧文若有所思的睐了席蒙一眼,故意朝着温室的方向走去。“这个时间,仆人们都进屋吃晚餐了,应该不会遇到那位配不上你的花匠,要不要进去看看她最近新培植的郁金香?”
席蒙下颚一缩,面无表情的兀自步入温室,那过于急躁的步伐,像是急着赶去确认什么,还有异常僵直的背影,全都看笑了欧文。
唉,口是心非的公爵大人,您什么时候才会清醒,正视自己根本无法不在乎洁儿?
他大概不晓得,他那焦躁不安的模样,像极了担心妻子与他人有染的善妒丈夫。欧文在心中大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