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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谁能想到,在这天底下最至高无上的帝后,竟然会在这市坊之中,心思兜来转去,只想着把人家的包子骗到手呢?

  这一想,两人会心而笑,吃着包子也格外美味。

  不过,他们都不是小气之人,律韬刚才的那句话并非只是玩笑,那人的好心,福报会在后头。

  珑儿吃了颗包子,滋味算不上特出,不过却也咸香宜人,这时,两碗豆腐脑儿被端上桌,律韬没急着吃,倒是珑儿已经忍不住先舀吃了一口,味道竟是出奇的滑嫩爽口。

  “这豆腐脑儿滑嫩得很,二哥也尝尝。”她舀了一勺豆腐脑儿凑到他唇边,见他脸色有瞬间微讶,她起初不解,很快就发现自己的举动太轻率。

  他们现在可是兄弟,不是夫妻啊!她赶忙着想将手收回,却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扣住了手腕。

  律韬凑首,吃进了她喂来的那一勺豆腐脑儿,自始至终,一双沉魅的眼眸没离开过她窘迫的脸蛋,直至嘴里的食物都吞进了,才缓慢放开被自己扣住的纤腕,“四弟说得不错,这豆腐脑儿确实滑嫩,滋味挺好。”

  珑儿的心跳飞快,倒不是因为自己做出了不合宜的举动,而是被他仿佛带着几分勾人的眼神给瞅得心慌。

  是她的错觉吗?

  她觉得律韬对待自己的态度,反倒比在宫里时更露骨暧昧了!

  第4章(1)

  吃完了包子与豆腐脑儿,他们漫无目的地在市坊之间走动,因为是男子装扮,所以就连珑儿看见了想吃的甜食,也忍住了没买。

  她与律韬相觑了一眼,见他唇畔轻噙着笑,必然是看穿了她要撑出男儿气魄的心思,但她不以为意,只是撇了下唇角,想他也不会好到哪里去,那满不在乎的态度,必然也是装出来的。

  说来也奇怪,她是女子,素来嗜吃甜食也就算了,但是,性冷如律韬,竟然也十分嗜甜,两人爱吃的口味也意外的相似,仿佛打小养在同一处。

  不远处,飘来了枣糕的香味,让珑儿的脑海里浮现了一张妇人的脸庞,那妇人有一张极慈祥的笑颜,以及一头绾得十分干净整齐的灰发,她仿佛还能从那浮在脑海里的人身上,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甜味。

  “兰姑姑。”她不经意地呢喃出这个名字,虽然她不记得在什么地方见过那妇人,却很确信那妇人就叫“兰姑姑!。

  “你刚才喊了谁?”律韬冷不防地拉住了她,一脸的讶异。

  “我从前认得一位叫‘兰姑姑’的人吗?”

  “你想起了什么?”他没回答她的问题,低沉的嗓音里有一丝紧张。

  珑儿略顿了下,摇头道:“没想起什么,不过好像记得以前见过一位灰发的妇人,好像我总唤她‘兰姑姑’,好像还记得她擅做细点,尤其是枣糕,想着仿佛都还能吃到那味道。”

  律韬握住她纤臂的大掌不自觉地收紧,直到她吃疼的一缩,才想到要放开,面色沉凝,片刻后才道:

  “兰姑姑确有其人,她是华母后宫里的领事姑姑,是华母后从宫外带进来的贴身侍女,她做的枣糕确实是一绝,朕十分爱吃,朕和四弟的嗜甜,就是让华母后与兰姑姑给养出来的。”

  “那想必是我从前在哪个地方,见过那位兰姑姑。”

  “你是见过兰姑姑没错。”

  律韬轻笑了声,不再继续说下去,在他的心里,一直有着矛盾与挣扎,他知道内心的渴望,却害怕得不敢去顺从。

  因为,他在她身上所加诸的一切,是极不可原谅的错误,就怕她想起了从前,最终是要恨他入骨的。

  珑儿看着他,她虽想不透原因,却也能看出来,每一次他在提及自己的四弟之后,即便是笑,那笑里也总有苦涩。

  她虽然没有见过那位睿王爷,却也听说过无数关于他的传闻,听说,他的名字容若是华皇后亲取,那容若之“若”宁,取“般若”之意,意即智慧,意在寄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有大智慧的人,而先帝赐予的封号为“睿”,也是因为这位上爷自幼就极机敏睿智。

  当年,先帝一度病危,还是毅王爷的律韬领兵在外征战,在面临着战被断绝粮草的存危关头,便是这位代先帝摄国的睿王爷施了“调虎离山”的巧计,才让粮草得以运送到西北的军营里,助了律韬一臂之力,那一年的睿王爷,不过才刚满弱冠之龄,用人治国却已经颇有手段。

  她想,律韬眼里的苦涩并非因为思念,而是这两年来,睿王爷虽然已经不在人世,但是,还有许多曾经拥护这位王爷的忠心臣仆们,仍旧不愿意为当今皇帝所用,甚至于有人怀着举世之才,却辞官归去,隐于乡野之间,还有人怀抱着为睿王爷复仇的心思,兴风作浪,存心与朝廷作对。

  有道是:天下治乱,系于用人。

  但因为这位睿王爷的缘故,皇帝就算有心用人,却也用不上,而或许是因为怕再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后来,皇帝对睿王余党的处置,十分的宽容仁慈,丝毫不见当初夺嫡时,被双方斗争所波及的株连抄家,以及睿王初薨时,皇帝残酷冷心的大开杀戒,大概是心有悔悟,真的有心弥补吧!

  这一刻,他们两人心里都有想法,却是谁也没说出口。

  珑儿比律韬还晚片刻回神,发现他以锐利的眸光,扫视着他们面前热闹的市坊人潮,她疑唤了声:“二哥?”

  律韬知道她看出自己眼里不寻常的严肃,缓和了表情,想到他们成亲以来,虽然未有深情,却总是能交心,他忍不住翘起嘴角,像是夫子在考着学徒一样,浑厚的嗓音里多了几分故弄玄虚。

  “在宫里时,二哥曾说过,江南出了一些事情,所以才想亲自过来看看,现在,在咱们眼前这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其实很不寻常,四弟看得出来的话,不妨先说说看,二哥再指点一二。”

  都说是歌舞升平了,如何有不寻常之处呢?

  珑儿看了律韬一眼,见他的神情不似在开她玩笑,遂回头用心地瞧着人来人往的市集,想起了前些日子还在宫里时,户部尚书的夫人曾说过她的夫君近日疲于奔命,想尽了办法要从国库里挪出大笔预算。

  因为素来都是鱼米之乡的江南,从去年之后降雨稀少,原本一年二收或三收之地,勉强只能一收,以致于各地米粮短缺,眼看着天仍少雨,旱像似乎还要持续,人们已经开始担心就连明年春天到了,都还没水可以灌溉播种。

  从今年六月,朝廷已经降旨,开仓放粮,通令各州官实施荒政,将官粮以平日市价卖给百姓,以抑制商人屯粮哄抬米价。

  “二哥拿这问题,考一个久居深宫之人,似乎有失厚道。”珑儿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只是理直气壮地耸肩,那表情仿佛在说“弟弟能说出这句话,二哥就不算不厚道”,让她心里不禁好气也好笑,“弟弟在宫里时,曾经听说江南久旱,今年勉强一收,甚至于很多稻谷看似熟了,可是壳里却是空心,这一年来,靠近长江洞庭附近的村庄,勉强还有地利之便,可以有实在的收成,但是,一些只靠灌溉沟渠引浇的地方,怕是只能看着干荒的沟道,望天兴叹了。”

  律韬抿笑不语,见她不过略知一二,就能侃侃而谈,忍不住邃眸含笑,这样的一个聪明的人儿,怎能说他不厚道呢?

  “可是,这个‘百阳镇’看起来,看不出半点粮食欠收的样子,就算这里能得水渠浇灌,单靠河湖引来的一脉水渠,早秧无水,一日即死……不可能完全不受影响才对。”

  最后一句话,她是反着推敲回去,稻米吃水颇重,不可能只靠一渠水源就浇灌得了他们入城之前,触目所及的大片稻川,“竟能二收?!”

  她没头没尾地冒出一句,律韬听在耳里却是笑了,他们乘车而来,触目所及仍是一片金穗,依时日推断,那已经是二耕之日,有些空落的,看得出来近些时日才刚收割完毕。

  “二哥!”她拉住了他的袍袖,一双美眸因为兴奋而发亮,“这个地方不寻常,若不是天有异象,就是这个地方有治水之才。”

  “是后者。”律韬笑道,“这镇上的官衙里,有一位师爷,他的名字叫做裴慕人,这人曾经官拜工部右侍郎,当年很受朝廷重用,两年前,他称说有顽疾不愈,辞官之后,就到了这个地方,给一位老县官当师爷,他一到这地方,就从一个涌泉之地,找到了山上的水脉,他除了引水进城之外,还贯通地下沟渠,藏水于地,因为减少了流动时的蒸发,所以每一滴水都能得到最好的利用。”

  “这么好的人才,二哥怎么舍得不用呢?”她完全不掩惋惜的语气。

  她说这话是在责怪他吗?律韬摇头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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