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是那个逗弄追杀自己七天的人,那个以看她狼狈逃奔为乐的女子!
那些杀人之后尚留在原地的黑衣人,在看到白衣少女出现后,如有默契一般迅速离开。
江玲珑一步一步向后退,声音因上下打颤的牙齿而变了调,“你……你跟那些人是一伙的?”
“答对了。”她轻且淡的回应。
“为、为什么?”
白衣少女声音冷然,道:“这个结果是你为飞燕门招来的,你为何不自己反省一下呢?”
“我?”江玲珑一脸茫然,“我跟你素昧平生……”
“不久前,你可曾向人下过一种下流之毒?”
江玲珑脸色又是一变,“你是他的朋友?你替他来报仇?”
“不,我跟他不共戴天,跟你更是。”
江玲珑灵光一闪,猜到了一种可能,脚下不由得连连后退,如果如她所想,眼前之人对她的恨意必然深入骨髓,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飞燕门会有今日灭门之祸。
“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
“人,要有承担的勇气。”林飞玉一步一步缓慢逼近,“而你,连这样的勇气都没有,真可惜了飞燕门上下为你这样的人陪葬。”
“我……我……我跟你拚了……”江玲珑心中涌起一股恨意,眼前这遍地尸体的惨状、这视杀人如游戏的女人,激起了她对亲人逝去的刻骨愤怒,也激起了她求生的意念。
“凭你?”林飞玉声音中满是不屑。
江玲珑的身体随着林飞玉瞬间欺身接近而横飞出去,重重地摔落在了地上,衣上再添血痕。
“你这个妖女!恶魔!”
“让整个飞燕门为你在黄泉开路,我对你不薄了。”林飞玉手中的剑终于出鞘,冽冽寒意浸骨。
江玲珑最后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带着满面的惊恐失去气息。
唐乐天赶来的时候,林飞玉手中之剑犹滴着江玲珑尚未凉透的血。
“林飞玉—”
林飞玉以一方丝绢拭去剑上血痕,而后手一挥,白丝绢化为千丝万缕随风而散。
“唐乐天,你是来质问我的吗?”
“是。”
林飞玉手中剑归鞘,“我确实只杀了江玲珑一人而已。”
“但飞燕门满门灭尽。”
“那又如何?不是我动的手。”
“你—”原来,这便是她当初痛快答应的原因。
夜风吹起帷帽之上的白纱,露出林飞玉清丽的容颜,在这遍地尸骸,血腥味弥漫的飞燕门残垣之上,竟显妖冶森冷。
“唐乐天,我们不是同路人,从前不是,以后更不会是。你我之间,只有杀与被杀,再无其他。”
“你是赤焰天魔教的人。”虽然来之前已经知道她的来历,可是,他想听到她的否认。
“是,我是赤焰天魔教的人。”
唐乐天沉默了,只怕她在教中也是有些地位的,否则不可能驱使那么多赤焰天魔教的教众灭了飞燕门。
“终有一天,这把剑会沾上你的血。”林飞玉话落,转身,朝着茫茫夜色中走去。
唐乐天沉默地看着她离开的方向,再见之时,她身上杀意如此逼人,她失去最初他看到的淡漠与清冷,取而代之的却是冷酷与煞气,彷佛笼了一身的风雪在身,再不容人接近。
她,果然还是因那件事而有所改变。
唐乐天的心不由得隐隐作痛,她的转变可说全是因他而起,他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而他却对此束手无策。
说到底,是他害了她。
第2章(1)
在官道旁的这处茶寮兼卖吃食,近午时分歇了不少的旅人,显得热闹无比。
一个头戴白纱帷帽的白衣女子走了进去。
“小二,来壶茶。”
“好咧,客官您稍等。”
小二为她冲泡了一壶粗茶。
林飞玉拿了腰畔的白丝绢轻拭茶杯之后,这才倒了茶来喝,同时又对小二道:“来半斤牛肉,十个馒头,我要带走。”
“好咧,马上就来。”
小二将东西拿来的时候,林飞玉手里的茶已经喝到了第二杯。
将钱付了,林飞玉拿了干粮便起身打算离开。
在她将要走出茶寮之际,一人迎面走入,她向旁错开两步,并不想与之交谈。
唐乐天嘴角向上微扬,脚跟一转跟上了她。
林飞玉知道自己是甩不开他的,便也没有浪费力气,只是一径前行,并不理他。
等到两人路上看不到其他人时,唐乐天才开口道:“林姑娘,相见即是有缘,何必如此急于避开?”
“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必浪费唇舌。”
“这话说得便不对了,既然是半句多,你为何说了一整句?”
林飞玉蓦地停步转身,唐乐天及时收势,没有让自己撞到她。
林飞玉恶意地说:“你这个时候才追上来,想必是已经替飞燕门收尸安坟了吧?”
唐乐天面色微沉。
林飞玉却语带奚落笑意地道:“唐乐天,你要么杀了我替飞燕门伸张那所谓的正义,要么就离我远远的,等着我主动找上你的那一天。”
唐乐天不怎么认真地接了一句,“嫁给我吗?”
“我不介意嫁给你的尸体。”林飞玉森冷的回答。
“尸体如何比得上活人,你这爱好确实也是与众不同了些。”
“我们邪教中人行事,自然不会与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相同。”
唐乐天摇头,道:“如果你话中的鄙视奚落之意不是这么明显的话,我或许能表示同感。”
“哼。”林飞玉冷哼一声,“我不需要你的认同。”
唐乐天并无意与她搞得剑拔弩张,目光四下一扫,遂改了话题,“你似乎也没有用饭,不如到溪边稍事休息进些吃食?”
林飞玉看了看提在手中的干粮,再看看他,最后一言不发地往右侧的一条清溪旁走去,在溪边寻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
唐乐天在距她几步之遥的地方亦坐了下来。
林飞玉沉默地吃着干粮,目光落在不知名的地方。
这个时候,她的心竟然很平静!
赤焰天魔教是她的家,任何一个不将天魔教视为十恶不赦妖邪组织的人,她都会回以最大的善意。
可是,这个男人—不可以!他虽不是那班不分青红皂白便对天魔教喊打喊杀之人,但是他却伤害了她。
唐乐天无法透过帷纱窥视到她的表情,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如花美眷在前,却是隔着万水千山,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而飞燕门被灭门之事不日即会被传遍江湖,到时候赤焰天魔教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她也会成为正派中人的眼中钉。
“林姑娘,你就不怕如此行径会替贵教引来武林正派的讨伐吗?”
“难道只允许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报仇雪恨,我们这样的邪魔歪道却要选择忍气吞声?你不觉得这很滑稽吗?”
“姑娘果然是无所畏惧。”
“好说,我们魔教中人并非如世人所想那般唯利是图、恩将仇报、是非黑白不分之辈。”
“武林自古正邪不两立,有时自是太过泾渭分明了,对此我亦不赞同。”
林飞玉扭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
唐乐天却不由得笑了,道:“林姑娘,在下亦不曾用过午饭,不知姑娘可肯将手中的干粮割舍一二予在下?”
林飞玉冷然道:“便是将它们全数付诸流水,你也休想吃到。”
“何必如此绝情。”
“本无情义,何来绝之?”
“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我之间远超百日之恩,姑娘不该如此健忘。”
“唐乐天—”林飞玉大怒起身,当日之事她根本不想再提及,更不想忆起,那对她而言并不是个美好的经历。
唐乐天面不改色地道:“事情不提,你便真的可以忘怀?如果真的能够忘怀,便不会对我如此疾言厉色了。”
“你既知如此,又何必一再提及。”她并非不想杀他,不过是暂时无法杀他罢了。
唐乐天直直地看着她,认真地道:“我只是觉得错误的开端未必便不会有幸福的结局。”
林飞玉转身就走,她不想再听他说下去,要她原谅他,这不可能!
什么错误的开端?幸福的结局?
她和他,正与邪,会有幸福的结局?他是在痴人说梦吧?
唐乐天心中叹息一声,随后跟了上去。
以她如今的情绪状况,他真是有些担心她会多造杀孽。惟今之计,他也只能继续跟着她了。
两个人便这样一前一后,似同行,似跟随,一路到了下一个城镇,进了同一客栈。
“一间上房。”林飞玉将银子拍在柜台之上,便转身往客栈楼上走。
店小二急忙跟上,掌柜以询问的眼神看着站在柜台前的唐乐天。
唐乐天见状,微微一笑,摇着手中的折扇道:“闹脾气的姑娘掌柜应该见得不少才对。”
客栈掌柜会心的笑了。
客房之内,林飞玉放下宝剑,摘了帷帽,到盆架前净面,尚不及将脸上的水拭去,就听到有人推门而入。
她抬头,脸上的水珠顺着面部轮廓滑落,晕湿了她的衣衫。
“唐乐天——”他竟然真的厚颜跟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