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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伤她最深的是这句话,是他对她义父母的薄情寡义……这意谓着,他确实有机会可以救,可是他却放弃了,而且还这般冷酷无情就像认为他们该死一样。

  魏召荧有口难言。

  “至少告诉我为什么吧……”她还记得他待她的好,记得她染瘟疫初醒时,他眼里的担忧。

  那不会是假的,她宁可相信他对她有感情。就算在他的心底办案比她重要,功名胜过一切,那她也认了,但是为何他不愿救她的义父母?

  “待会于怀会送你到寻阳城,安置好你,过阵子我再去找你。”魏召荧沉默半晌只这么道。

  她瞠圆水眸,不敢相信他竟避开问题,只打算安排她的去处。“你怎会以为我还会任你摆布?大人,见死不救跟动手杀人没两样,就算律法不能审判制裁你,但你对得起良心吗?就算你可以,我不行……我没有办法和这样的你在一起。”

  心底的罪恶感几乎将她压垮,她岂还有可能和他相守?

  “艾然……”他探手想轻触她,却被她再次拨开。

  “我会走的,马上。”话落,她不再留恋地转身回房。

  换下身上的衣裳,穿回她一开始所穿的青衫,将皇商令牌系在腰带上,再将长发束起。她是这么来,就这么走,属于他的东西,她一样也不带走。

  门一开,魏召荧就在门外,挡住她的去路。

  “不是要我走吗?”

  “我会去找你,你要等我。”他哑声道。

  她没有回答,淡漠地推开他,走过耿于怀身旁。

  耿于怀以眼神问着魏召荧,他转点头,耿于怀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着艾然一道离开。

  耿府马车就停在魏府外,但欲上马车之前,耿于怀瞥了眼负责驾马的车夫,想了下,对着魏府门房道:“跟你家大人说,这一路往北,艾姑娘去与不去,我很担忧,请他自己省思。”

  门房点头,等着两人上了马车离去后,随即进府通报,将耿于怀所说一字不差地转达,魏召荧闻言魅眸圆瞠。

  “大人,有问题?”

  “备马!”话落,人已经起身。“传令,所有屯兵前往城北沇水截断口。”

  亭外两名屯兵得令立刻前往通报,而八贤疾步跟在他左右,一头雾水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艾然被邢去忧带走了!”这是他和于怀二十多年的默契,于怀字字句句充满警造和求救意味。“于怀提到的去与不去,很是担忧,指的就是邢去忧!而且要前往寻阳城,该是往城东,怎会是往北?那北方指的必是城北的沇水截断口!”

  “嗄?”

  第十五章 失而复得(1)

  马车一路往北而去,艾然无心看景,只是垂着脸不语。恨不得早点离开,可是心却像已在此扎根,马车愈行愈远,她的心也被硬生生拉扯着,痛得无以复加。

  坐在她对面的耿于怀观察着窗外的景致,确定自己的推断并无误,移回目光,忖了下道:“如此一来,你应该就能看清召荧确实是一直在利用你。”

  她心口一窒,抬眼瞪他,恼他竟在这当头落井下石。

  “我说错了吗?说来好笑,一切明明是召荧所策划,可是到最后竟是你食恶果,想想我也替你掬了一把同情泪。”他笑得幸灾乐祸。

  艾然本是恼着,但愈听愈是觉得不寻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懂吗?说穿了,不过是召荧严办吞云知府和底下六县县令,结果邢去忧逃出,以为召荧喜欢你,所以才针对你,以为杀了你,就能报复召荧,可实际上,召荧才不痛不痒呢!”

  艾然不解地睇着他。为何他这回答听似在告诉她一些隐情?

  “他做的事,关我什么事?”她佯怒道。

  “可不是?就可怜了你义父母因此被迁连。”

  经他提醒艾然顿住。没错,好端端的,为何暗夜突然起火?难道这一切都是邢去忧所为?

  那个在洪灾之后,为百姓奔波的广源县令会做出如此可怕的事?

  她身染瘟疫时,大人从未对她说过那些官员如何处置,不让她知道;难道是怕她心生恐惧?一如暗夜恶火,他也不点明那火要的是她的命,是怕她内病?

  思及此,她无奈摇头。那对母子果真是相似得可怕,然而这些事,为何耿于怀却挑在这时对她说?

  “耿爷,你……”

  “说真的,我还挺讨厌你的,你走得愈远,愈合我意。”他大声截断她的话,不住以眼神示意她。

  艾然不解地看着他,就见他朝前座方向指了指。

  车厢和前座隔了木板,她虽然猜不出他的意思,但依稀明白他是要她跟着一起作戏,但用意是?

  “你放心,有多远,我就送你多远,最好是远到再也回不来。”他说着,轻掀车帘,眉头不禁紧蹙。

  为何还不见人跟上?难到是那门房没有将这事通报?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艾然惊觉这并非通往寻阳的城东官道,而是城北。有阵阵浪潮声,这儿不就是在河岸边了?

  为何走这条路,难不成是要乘船?可不对,前往寻阳,搭马车并不比舍船慢……难道是车夫有问题?

  “你想对我做什么?”她问,学他以眼神瞄向前座。

  “这个嘛……”

  耿于怀的话未竟,马车已经停住,艾然睇着他,就见他朝她摇摇头,下一刻车厢门已被打开,站在外头的是一身粗布短臂,头戴斗笠乔装车夫的邢去忧。

  “大人?”耿于怀佯讶。

  “下来吧。”邢去忧笑喊。

  耿于怀下马车,松口气道:“我一直等着大人和我联络,如今见大人无恙,总算教我放心了。”

  “是吗?”邢去忧不置可否,一把扯下马车内的艾然,抽出腰间麻绳,将她的双手捆绑。

  那力道扯得艾然痛眯起眼,却倔强地不喊疼,只是问:“大人,你为何……”

  “绑着总是方便行事。”邢去忧笑答。

  那笑意教艾然头皮发麻,尤其在瞧见双手的麻绳被系上一颗颗泥团般的圆球时,她开始恐惧。

  不会吧,这该不是古代的炸药还是手榴弹吧……

  “大人这么做,是打算挟持她来威胁召荧?”耿于怀试探问着。

  邢去忧抬眼,看他的目光冷沉得教人心头发颤。“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以为是可以相信你的。”

  “大人?”耿于怀一脸委屈,像是难过自己被误解,但其实心乱如麻,直怕魏召荧赶不及救人。

  “于怀,打从官宴之后,你不让我的人动手杀魏召荧时,我就知道你根本是魏召荧的内应。”他说着,扯起艾然走向岸边。

  沇水为漕运八丈河分支,河面在吞云城北处最窄,先前魏召荧派人在晋平县的源头炸宽河面,引流分支,再从城北截断水源,以防瘟疫透过沇水更加蔓延。

  所以此刻,以巨石堆为界,以东可见河床裸露,以西则是水源充沛,可水势极为湍急。

  “大人,你恐怕误解了,那晚是召荧误以为他们欲除的对象是艾然而离开了房间,可不是我阻止那些人动手,这……不关我的事。”

  艾然悄悄握拳,虽然她有些地方听得是一头雾水,但却明白耿爷确实一心为大人,否则不会冒险取得邢去忧的信任,以得知到消息。

  反观邢去忧却是从一开始就打算除去大人……真是教人不敢相信,在这严刑峻法的年代里,竟有人如此恣意地买凶杀人。

  那夜大人突然闯进清华池,原来是怕她遭遇不测,也才那般直接地告白……

  “是吗?”邢去忧拉着她踏上几丈高的巨石堆。“那么在这女人染上瘟疫后,你为何那般好心地要魏召荧带她离开?你明知道只要这女人将瘟疫传染给魏召荧,一切都好办了,你却偏偏破坏了我的计划,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艾然惊讶地瞪大眼。听这说法仿佛他早知道瘟疫一事,非但不设法解决,反倒放任传染,甚至打算藉此伤害大人……这人是不是疯了?

  “那是因为……我没料到召荧竟会愿意为了她回魏府。”

  “这么说来,不是有些矛盾了?你刚刚才对她说,魏召荧打从一开始就在利用她,若只是利用,他又何必在意她的死活?”

  耿于怀不禁语塞。他故意在马车上说那些话,是希望邢去忧以为他仍旧是站在他这边的,岂料反而被抓到话柄。

  “不过说来你也挺可怜的,认了一对老夫妇为爹娘,对他俩尽心尽孝,人家却为了十两银子收下我给的火药粉,准备把你给烧死……遗憾的是,那老家伙怕是眼花手抖,才不小心把自己给烧死吧!”邢去忧说着,轻拍她的颊。“而魏召荧也不要你了,你留在这世上又能如何?不如我送你一程吧!”

  艾然水眸圆瞠,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什么。

  爹娘要杀她……怎么可能?心思转动,她想起自己昨晚前去时,根本没有事先通知,那娘怎会准备了她爱吃的料理?而向来淡漠待她的爹也突然热络起来……原以为是自己所作所为感动了他,岂料真相竟是如此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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