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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知豫托在手里,嘴边噙笑,哪知道手上突然多了个茶杯,茶香扑鼻,送来茶水的手一来二去将荷包给拿走了。

  “好一个鸡心荷包,小姐还放了香料?”春芽个狗鼻子,一闻就闻出味道来。

  “荷包下面的络子可要看你了。”春芽是打络子的高手,从她手里出来的花色精巧又多样,这一项她就比不上她了。

  “这有什么难的,小姐无论是荷包还是香囊的络子都由我包了!”想到小姐有用得着自己的地方,她可乐的。

  “你瞧瞧我做的这两用香囊,里子能装耳挖、牙剔、小毛镊什么的,外面是香包,兼具美观大方,实用性强,你觉得拿到铺子去有人喜欢,能卖钱吗?”她不会狂妄的以为自己有祖母传给她的手艺和祖父平时教导的生意经,就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她不懂的门道太多。

  “要春芽说,小姐做的任何东西都是千金无价。”

  “世界上哪来千金无价的东西,任何东西都有价,就连人心也是可以买卖的。”

  “哎哟,我不来啦小姐,那些个文诌诌的,春芽听不懂。”

  “好啦,不扯那些,我不打算绣帕子还是扇面去卖,帕子、扇面都是夏天人们比较需要的东西,我想到时候再说,现在都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得做新衣新帽,女子的腰带、香囊,男子的随身小物,譬如扇套、荷包、绦带……各做一套,等做好了,再拿去县城试水温,看铺子喜欢那一款、哪一样,到时候我们可以照着客人的喜好去做,你觉得如何?”

  “好是很好,不过年快近了,这么少的时间,小姐能赶上吗?”春芽拍手称好,但随即又替盛知豫担心了起来。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就算赶不上年关,每一个对象也可以拆开来卖,虽然可能不如整套卖的价钱好,赚多赚少而已,并不吃亏。”她已经有全盘计划。

  “小姐多做几个,我来挑打络子的花色,肯定叫来买的客人眼睛一亮!”

  “就万事拜托我们春芽了。”

  主仆俩手里忙着,嘴里说说笑笑,很快到了中午,梅天骄依言来了厨房。

  “把身上的木屑拍干净再进来吧,吃食要是沾上外面的东西,吃了拉肚子就不好了。”已经在厨房忙开来的盛知豫一看见梅天骄高大的身影,连忙喊了一声。

  据她所知,男人远庖厨,就连石伯也不进厨房的,他居然说来就来,一点儿也不介意这地盘尽是女人天下,瞧他脸上没半点不自在,盛知豫不由得想,他真是难得。

  黄婶和她想的一样,目光闪了闪,却没开口说话。

  梅天骄依照盛知豫的吩咐,将本来已经拍过的衣服上上下下又拍了一遍,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把手洗净,接过盛知豫给他擦手的巾子,把双手抹干,站在后门,也不知道厨房里在蒸煮些什么,香味扑鼻,用力吸了两下,居然激起肚子的饥饿感。

  他一进到本来就不宽敞的厨房,空间更显逼仄,在灶前切菜的黄婶只能拿着菜板子挪到一边去。

  这时盛知豫面前放着蛋清和蛋白分开的盆子,她把蛋清那个盆子递给梅天骄,又再递过来一根大的木杓子,“一直打,直到起泡。”

  虽然不清楚这么做是为什么,梅天骄不动声色的看着她那只拿着杓子的手,她的手背很白,手指细长,这样的小手,能拿针,也能拿杓子,在他以为非常神奇。

  当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杓子和盆子时,因为拉近的距离,他的鼻尖闻到她身上馥软香郁,带着令人心安的温暖味道。

  他收回眼光,默默的搅拌起来,没多久,知道她为什么说费劲了。

  这玩意,不只要打到起泡泡,加一勺糖后还要继续打,打得浓稠了,再加一勺糖,一直打到蛋清呈奶糊状,女人家没有一点腕力是办不到的,就算办到,也会手酸许久吧。

  打完蛋清还有蛋黄,两勺白糖,三勺面粉,六勺牛奶,一点点盐,搅拌好,最后蛋清、蛋黄搅拌均匀,只见盛知豫最后又拌进一大把小葱。

  全程都在无水的状态下进行。

  梅天骄虽然不说话,却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手上的动作,而盛知豫隐约好像听到类似肚子的鸣叫声,她想了下,从橱柜里端出一盘刚做好的小饼干,这小饼干也没讲究什么图案,只随意切个方块或长条。

  “这刚做好没多久,帮我试吃一下看甜度如何吧?”她把盘子递过去。

  他拿了一块吃进嘴里,嚼了两下,外表瞧着没什么,吃着也不甜,口感却极好,不过他也就吃了两块,不肯多吃。

  “我闻到的不是这味儿,你那锅子里还煮了什么?”

  盛知豫知道他指的是另外一个锅子,便应道:“鸡烧小芋头。”

  梅天骄没作声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不过盛知豫看得出来,这男人喜欢咸食多过甜食。

  厨房能用的工具不多,那搅拌均匀的原料先用竹笼蒸到几分熟后,再慢慢用火烤至金黄,这酥油鲍螺外脆里酥,刚烤出来,上面点点的青葱十分可喜,散发出来阵阵香味,梅天骄怕她烫着,挺身替她拿起屉笼,把几个屉笼都搁置好,也不怕烫,拿了一块便往嘴里放。

  果然,比上次放过一段时间后还要好吃,而且这次加了葱,咸香咸香,风味更胜之前。

  他点头,很是满意。

  那晚,盛知豫准备给赵鞅讲床前故事哄他睡觉的时候,他却不情不愿的唧唧哼哼,装模作样了半天,神色郁郁,眼里汪着水,“姊姊偏心,姊姊明明认识阿鞅在先,做了好吃的点心却先给旁人。”

  他是从哪里得知中午端上桌的点心先被吃了大半?

  瞄了眼他圆嘟嘟、白嫩嫩的小身子。“那留给你的酥油鲍螺也全进了你的小肚子,没有人跟你抢。”

  “姊姊做好了该头一个想到我才是。”

  原来计较的是这个。

  “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吃不是?”

  “为什么?”他总是吃独食,没这困扰,问的非常纯真。

  “你不觉得大家一起吃一样东西,感觉那东西就特别的香吗?”这孩子没人教他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的道理吗?

  他考虑了下,认真的点头。“抢鸡烧小芋头那个时候吗?”

  “嗯,鸡腿都让你吃了的吧?”

  “两只都是我包办的。”

  “你说的那个人一只都没有哟。”

  也对,不过……“姊姊要赔偿我,下次不管姊姊做了什么我都要头一份。”

  “我会看着办。”

  把小米团子哄睡之后,盛知豫用春芽烧好的热水洗脸洗脚,上炕睡觉,门窗关得严严实实,原来有缝隙的地方,全让梅天骄用棉条封上,屋里又暖又香,她迷迷糊糊的想着,虽然那个冰块脸没有对鸡烧小芋头表示出喜恶,却足足扒了三大碗饭来配,这应该表示喜欢吧?

  她想了一会儿,翻过身很快睡着了。

  隔天,赵鞅的胖腰上系了一只盛知豫给他专门做的大象荷包,大象昂着长鼻,眼中灵动,绣工细致,甚得他的欢喜,一等梅天骄出现,便笑咪咪的跑到他跟前晃来晃去献宝,整张小脸都活过来似的。

  梅天骄一双眸子却是极为冷淡。

  他看起来不像那种愿意哄孩子的人,但也不驱赶他,也不知道赵鞅是怎么跟他杠上的,也不出去玩耍了,一整天梅天骄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一转眼过了两三天,那冰块脸补着屋里的青砖,差遣赵鞅去跑腿,他居然嘿哟嘿哟的拎了两块砖头给送进来。

  大概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宠物,那只肥硕三花猫架子大,除了梅天骄唤得动它之外,向来总像女皇巡视一般,高贵的入屋来巡上一圈,转眼又不见,盛知豫也不去理它,倒是让她精心喂养着的小雪球,只要她在堂屋绣那些小绣件,便会偎过来,静静的蜷在她脚边上。

  腊月里的事情多,这段时间,她手头也慢慢积下几件小绣品,她思忖,要是动作快一点,赶在年前县城最后一次集市,也许可以拿出去换钱也说不定。

  因着这念想,她越发努力,针和五彩绣线几乎不离身,每每要忙得让春芽还是黄婶来提醒,才会起身走一走。

  盛知豫原来对于过年是提不起什么兴致的,自己虽然名义上是被丢到别院来的弃妇,但是想起别院这些人都帮了自己不少忙,若能一起过个年也不错。

  趁着起来喝茶让眼睛休息的时间,找了纸笔砚台,一边倒了水磨墨,用毛笔沾了以后拿到屋外。

  在冬日澄净的日阳下,梅天骄和石伯坐在柴垛下的石阶上,梅天骄穿着一袭藏青色的袄子,静静的坐着,虽然不言不语,七分冷,三分俊,那无意散发的高贵感觉,一瞧便不是池中之物。

  可这非池中物此时却待在她窄小的院子里给她做事,这是不是所谓龙困浅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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