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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人看来她是独受圣宠,二十多年来皇上对她的喜爱始终不减。一个月内总会留宿三五日,比起皇后的逢一留寝是天差地远,这风光让人又嫉又羡,堪称后宫第一人。

  可事实上皇上已经少到她的月华宫,与往昔的宠爱相比判若云泥,近年来他偏好十五、六岁的妃嫔,藉由她们生涩的娇躯找回往日雄风,流连其中。

  “母妃,趁着父皇还为你着迷之际,你多为祎儿说几句好话,吹吹枕头风,让父皇早日立祎儿为太子,别被老二抢了锋头。”一旦立下名位,老二还能在他手掌翻天吗?

  “母妃用不着你叮嘱,皇上也是属意你的,只是碍于公孙宰相不点头以及皇甫家的不表态才迟迟未果,你要多拉拢其他皇子的势力为左臂右膀,尤其是老五他母妃童婕妤在宫中势力不小,与玉妃、兰妃交好。”而老六娶了公孙止二房的嫡次女为侧妃,与老二早已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祎儿晓得了,母妃,祎儿自会极力拉拢五皇弟,让他为我所用。”五弟喜美色,那就多送美人到他府上。

  在夏侯祎与佟贵妃商讨之际,不远处的二皇子府邸正陷入不安与惶恐中,大厅四周布满面色凝重的灰衣人,凝窒的气流彷若流不出去的死水,阴冷腐败。

  没人敢说话,静如碧潭无波般死寂,站着的、坐着的,无人面露欢色,绷得宛如张弓的弦。

  “四皇子死了?”仿佛来自幽冥的冷沉声音,令闻者打骨子里发颤,寒入心窝。

  “……是的,属下趁其不备长剑一送,他左胸吃了一剑。”看那样子绝无活命的机会。

  “为什么杀他?”留着他还有用处,一把躲在暗处的剑,善加利用即可立下大功。

  “因为他会为主子带来阻碍。”灰衣人说出他的评估。“就因他突然介入我和老三的争夺?”夏侯祈冷笑。

  “还有他握有的名单中有我方渗入三皇子阵营的人,若是他将这份名单面呈皇上,主子手底下会损失不少可用人才。”那些人是刻意安排进去的,历年累月的渗透已爬上一定的地位,深受三皇子的信任。

  “再大的折损有比失掉河南节度使更可惜吗?我花了多少气力才把冥顽固执的段文义拉到我阵线,你却让人将他劫走了。”一条线的布置非一朝一夕,偏偏毁于瞬间。

  表面上段文义是夏侯祎的人,藉由他的淫威掩护私盐的通行,南船北运获利百倍,再将北方的皮毛、药材运回,又是笔可观的利润,银子如江河滔滔,滚滚涌进。

  但事实上只有三成收入进了三皇子财库,五成则入了夏侯祈手中,余下二成由段文义及同僚分得,而夏侯祎还要付出一成左右的银两做为购盐的资金。

  盐是暴利,人人趋之若鹜。

  可是其中的风险也不小,若无缜密的心思妥善安置,很容易会由趋利者口中泄露消息,确保万无一失的做法是安插进自己人,全程监控买卖过程才能不走漏一丝风声。

  “属下极力去追赶,但是进到岸边便不见踪影,江河上停了一艘三皇子的船。”皇家的记号他不会错认,是个“祎”字,以及三皇子惯用的虎纹。

  “你是说段文义被老三救走了?”那他反倒是放心了,自视甚高的老三不会有所怀疑。

  “……属下不确定。”他迟疑了一下,承认能力有所未及,不能给予肯定的答覆。

  “什么意思?”夏侯祈目光一厉,射出森寒冷芒。

  “属下派人查探了三皇子府的动静,发现他们也在探查河南节度使的下落,那艘航行江面的船平空消失了,有可能是第四拨人马出手。”但他还没来得及查得仔细,尚有疑点重重。

  “你指的是大皇子?”他思忖着。

  “属下不敢断定。”可是除了大皇子外,还有谁有此能耐,在几派人马当前将人带走。

  “你……”无能。

  “四皇子真的死了?”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幽然而起。

  灰衣人之首不敢有误,恭敬的回话。“是的,千真万确。”

  “尸体呢?带回来了吗?”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那么黑暗的江面哪能寻得着人,湍急的江水连善泅的大男人都被卷得老远,何况是身负重伤的四皇子。

  “下去吧!多派些人沿岸搜寻,务必要见到‘尸首’。”六旬老者语带深意,轻抚花白长须。

  “是。”会意的灰衣人面上一凛,垂首拱手退下。

  不论找到人时是死是活,他带回的将是没了气息的四皇子。

  “外公,孙儿不解。”为何一定要置四皇弟为死地,不留活口,为己所用才是聪明人之举。

  呵呵低笑,目光铄铄的老人正是当朝宰相公孙止。

  “你以为四皇子能查到河南节度使身上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吗?没点本事他能扯出隐藏其后的玄机?”就连他也不敢保证一古脑地捅破了这些走私买卖后,自己能全身而退,毕竟一有不慎全盘皆输啊。

  可那年轻人够胆量、气魄足,不怕树敌,直把自己送上风口浪尖,让人瞧清楚他的大胆。

  “外公的意思是四皇弟没死?”难道他命大至此,中了剑又落水还能逃出生天,反将他一军?

  “他打一年前的马车意外后就变得不一样了,那锐利的眼神似乎能将人刺穿,连我也看不透他在想什么。”那是笑傲红尘的目光,带着鲜红的血腥味。

  夏侯祈不以为然。“只能说他善于装傻,这么多年来隐而不发,不然以他目前发挥的才智,只怕活不到今日就被联手暗杀了。”

  他会第一个下手,以免养虎为患。

  “四皇子要防,他是潜于山林的猛虎,不过隔山观双龙夺珠的大皇子也不能轻忽,他外祖、舅父手中的西北军权是一大威胁,不利你的登基大业。”他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前有野心不小的大皇子夏侯礼,后有急起直追的三皇子夏侯祎,半路杀出的四皇子亦不容小觑,夏侯祈依赖的是文人学子拥戴的威望,促使他在争位中立于不败之地。

  “那么我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要扳倒所有的阻碍,杀出他君临天下的血路,登上九五之尊。

  目色一沉的公孙止微眯起眼,食指骨节轻叩黄梨木茶几几面。“杀了四皇子,找出段文义,销毁贪渎名单,一把火烧了买卖的盐册,不能把我们的人拉进去,要保全他们。”

  夏侯祈颔首一诺,两眼如炬地看向放置羊脂白玉杯的玳瑁辟光匣,他父皇的寿辰快到了,该热闹热闹了,大肆庆贺一番,小小贺礼父皇应该会“满意”—他活得太久了。

  匣中的白玉杯微泛绿光,稍纵即逝。

  “人都安置好了?”

  “是的,全照公子的安排处理了,城西别院前前后后都有人防守,段文义正好吃、好喝的住着,还有几名舞妓侍候左右,早就乐不思蜀地醉卧美人膝。”浑然忘却自己身为朝廷命官的职责。

  第5章(2)

  真正高招的囚禁手段是让人连走都不想走,大门敞开还嫌招风,要人关得密实,美人在怀醉生梦死,红暖帐里翻春浪,日日是淫声浪语,谁还记得今夕是何夕,但求一朝醉。

  在两名皇子间两边讨好的段文义向来是道义放两旁,利字摆中间,谁给的好处多他便偏向谁,两手收钱一点也不心虚。

  但夜路走多了总会碰到鬼,他倒霉地撞进狡诈的夏侯祯手中,那是挂着笑面的阎罗。

  其实一开始夏侯祯就布了一个局,引双方人马互相厮杀,他隔山观虎斗,看谁是最后胜出,他再来打渔收网。

  不过他一时大意被人钻了空子,没注意二皇子那边杀出个灰衣人,他故意做出刺中左胸的假象,实则伤的是肩,再趁拔刀之势往后一仰,跌入冰冷刺骨的江河中。

  他这是欺敌之术,让人以为他中剑,疏于防备,事实上他水性极佳,在落入江中后立即泅泳到停在不远处的小舟,舟上是他的人,轻橹一滑便偷天换日将他送上大船。

  那艘暗船上的虎纹图腾是事前准备好的,他上船的同时已将段文义请上船做客,藉着黑夜的掩护,船只隐入僻静的河道,从容离去。

  他的行动够张狂,打得众皇子措手不及,顺便嫁祸给夏侯祎,让那群人自个儿去互相猜忌,狗咬狗一嘴毛。

  “就让他醉着,别太清醒,糊里糊涂丢了官也是美事一桩,瞧我多体恤他为官的辛劳。”贪渎案最多罢官流放,家产充公,他却打算直接拔除那颗恶瘤。

  黑衣人脸皮一抽,主子的“风趣”令人不敢领教。“名单和帐册要送到刑部吗?”

  “再等等,不急,我的‘重伤落江’肯定勾得不少人心头发痒,先观察观察。”老大、老二、老三不可能毫无动静。

  “要派人就近监视吗?”以防事情生变。

  “那倒不用,远远地看着就行,别把自个儿绕进去。”与人为敌是乐趣,但引来众人围攻是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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