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找画,才想起搁在画室里。
快步前往画室却不见画,更不见四爷身影,只有燕青还在作画,而向临春适巧从外头走来。
“向大哥,你可知道我的画搁在哪?”她向前询问。
“要是没在这画室里,或许是四爷拿走了吧。”
“四爷呢?”
“四爷说要到湖上小亭休憩,不许任何人打扰。”
染梅道了声谢,压根不管慕君泽的交代,飞步来到湖上小亭,只见她的画就搁在石桌上,却不见他的身影。
取出画册对照,那笔法果真是相似的……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四爷也极喜爱墨染的风格,所以模仿他?就像她,因为太过喜欢墨染的画,下意识地学习他的画风。
认真说来,这还是她头一次瞧见四爷的画,仔细打量,不过才勾勒几笔,竟能呈现柔腻风格,这已是当代大师的水平了。
能收闭门弟子,四爷是有真本事的。
蓦地,她听见湖里似有水花溅起的声响,起身走到拱桥栏杆旁,就见慕君泽竟在湖中游泳。
波光潋滟,他潜游其中,像是水中蛟龙般。
“四爷!”不及细想,她已经脱口喊着。
话一出口,她有些微恼。唤他做什么呢,怎么不假思索的就叫出声。
还是趁这当头跟四爷道歉?
洇泳中的慕君泽突地顿住,回头望去——“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听见他平板无波的驱赶话语,教她着实委屈,本要道歉的话,都已经到了舌尖,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
两相遥望,他突地再次潜入水中,好似她的回答一点都不重要,教她难过得快要掉泪。既然他心意已决,她的道歉恐怕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赶紧离开,省得惹人厌。
快步下了拱桥,忍不住再看向湖面一眼,却不见他的身影,她不由得靠近湖畔一些,眯眼仔细梭巡,却没瞧见人影浮上水面。
会不会潜得太久了些?担心的她轻唤着,“四爷。”哪怕再被他的冷漠伤一回,她也得确定他无恙。
她懂泅技,可也曾因为太自得泅技过人,潜水极久,造成腿部抽筋,险些溺水,而四爷……该不会也如此吧?
“四爷!”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就怕他真是腿部抽筋无法浮上水面。
等了一会,慌急的她不假思索地褪去外衫,脱下绣花鞋,跃入湖水中。
几乎在同时,慕君泽浮出水面,瞧见她跳进湖里,随即振臂朝她游去。
第5章(2)
“你在做什么?!”他恼声吼着,一把抓住她的手。
染梅直睇着他,小嘴一扁,委屈地红了眼眶。“奴婢以为四爷……”瞧她,担忧惊吓都是自找的,他不是好好的吗,她何苦为他跃湖,还得受他责骂。
“你以为我溺水?”
一浮出水面就见她跃湖,还以为她是想不开,岂料她竟是来救他的。
她的莽撞令他内心欣喜。原以为她是厌恶他的,他才打算要她离开慕府,另觅其他安全之地,就连在外头接应的人都已安排好了。
然而事情几乎不是如他所想,甚至她对他的关心让他生了希望,不得不承认,他对拥有相近遭遇的她,心怜不已。
染梅眼里的泪水滑落,一颗一颗犹如断线的珍珠,仿佛受尽委屈无处伸冤,教他不舍地俯近,吻去她的泪,吓得她蓦地瞪大眼。
“你你你……”她瞠圆水眸。
“先上岸吧。”他哑声道,原本扣住她的手改为环住她的腰,带着她游近岸边,只见向临春和燕青相偕急步而来。
慕君泽拉着染梅上岸,突见她的中衣敞开,露出底下的粉色肚兜与边缘处的艳红刺青,随即不由分说地将她搂进怀里。
向临春和燕青撞见这一幕,不禁微怔了下。而他怀里的染梅也在错愕半晌后,些微挣扎着。
他的上身赤裸,暖暖的体温使得她心跳加速,浑身发软。
“衣襟开了,我抱你回房。”他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没人瞧见吧,他希望没有。
染梅视线往下探,赶忙拉紧敞开的衣襟。
慕君泽随即将她打横抱起,向临春和燕青目送着他大步朝主屋的方向而去。
两人回到寝房,慕君泽立刻放下她,从衣橱里抽出大布巾递给她。“等我一下,我去拿你的衣裳。”
染梅还来不及答谢,浑身湿透的他已快步离去。她拿着布巾擦拭着,一会便见他踅回,将包袱递给她。
“多谢四爷,我回房更衣。”她接过,羞赧地垂下眼,不敢看他精壮的赤裸上身。
“在这儿换。”
“可是……”
“去屏风后头。”他指着床旁的绣画屏风。“那屏风是依墨染年少的画绣成的,你可以边换边欣赏。”
提起墨染,教她想起他所画的裸女画。“四爷,你的画风……”
“快去,我也要换衣。”他打断她未竟的话,拉开衣橱抽出一件月牙白的袍子,头也没回地道:“不过要是那日你没瞧清楚我的身体,今日想要欣赏,我倒也不介意。”
见他像是要拉掉裤子,她二话不说地跑到屏风后头。
隔着屏风,听见另一头的窸窣声,直觉认定他正在换衣服,不知怎地,教她无端想起那日不慎窥见的赤裸身躯,羞得她满脸通红,哪怕怀里的包袱都快要被她身上的水给浸湿,她还是动也不动,更遑论欣赏眼前这幅绣画。
“你还不换,难不成是要我帮你?”
那戏谵笑声响起,教她抓着衣襟,换也不是,不换也不是。
“染梅。”
“奴奴奴婢要换了。”别催她,她手脚发颤着。
“如今你不走,往后也别想走了。”
“嗄?”
“本来是为了你好才要你走,可如今……我不想放你走了。”原本认为她厌恶他,她离开,对她而言才是好事,但那他心烦不已,才会跃入湖中泅泳,但她试图相救的举措教他改变了决定,只要她是对他有一点好感的,那么他就不会再放手,他要把她留在身边,由自己保护。
那低哑的嗓音近在耳边,她抬眼,对上那双逆光却依旧深邃幽亮的眸,她的心狂乱地跳着。
她不懂他的意思,可他盯视她的眼阵如子夜般,像是要将她吞噬,教她只能傻愣愣地与他对视,怎么也移不开眼。
“染梅……”
眼见他探出手,大手轻柔地抚过她的颊,纤长的手指缓缓地勾勒着她的五官,她几乎是屏住气息,像是被定住,忘了抗议。
“往后不许再哭,懂吗。”他低头俯近她。
心跳得像是要窜出胸口,眼见他越贴越近,近到她可以嗅闻到他的气息,近到她来不及阻止他的轻薄——蓦地他转身低喝,高大身形挡在屏风前,不让她半点春光外泄。
“谁这么大胆,未经我的允许进门?!”
门板不过才开了条缝,随即外头幽幽地传来温醇嗓音,“四弟,你这么凶,大哥好伤心。”
“大哥,你怎么来了?”他微愕,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大步走向门边。“宫里传来消息?”
“聪明的四弟,大哥就是来传讯的。”
慕君泽飞快地闪出门外,平视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仿的脸。“三哥传来的?”
打从在欢喜楼遇到周二少,他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天,算算时间,皇上也差不多该召见他了。
“不,是皇上身边的邵公公,现在人就在书肆外头等着,轿子也都给你备妥了呢。”慕君贤笑容可掬地道。
兄弟俩有着相似的眸子,却因为不同的气质呈现不同的感觉;慕君泽眸色邪魅,放浪不羁;慕君贤则是温和,丰神俊秀,举手投足间有股令人倾心的斯文书卷味,压根不像是日理万机的慕府大当家。
慕君泽不禁哼笑一声,“押人呐。”
“是皇上恩典,召你进宫。”慕君贤笑呵呵地道,目光朝门缝钻去,却被挡个扎实,连个影子都没瞧见。“谁在里头,大哥真好奇。”
“大哥有时间好奇,倒不如先把手稿交出来。”慕君泽皮笑肉不笑地说。
“唉,我工作繁忙,哪有时间写手稿?”慕君贤叹声连连。
慕君贤,慕府大当家,更是一代淫书大师镜花。
原本是闲暇打发时间写的,岂料手稿被他这没良心的四弟给挖出,逼得他沦落为淫书宗师,这结果是他始料未及的,更没天良的是,四弟也不想想他带领数十个大掌柜,日夜与账册作战,竟还逼他写手稿……回头再教他良心两个字怎么写。
“你把工作都丢给总掌柜了,哪里忙?”慕君泽皮笑肉不笑地戳穿他的谎言。
慕家家大业大,全靠一个大哥是不可能的,所以爹尚在世时,便已经调教了数十个大掌柜,还从中挑选出最可靠和信任的总掌柜,替大当家分忧解劳,哪里还需要他事事亲力亲为?
再者新一任的总掌柜可是大哥当年一手调教,如今钦点的,能让大哥睡到日上三竿还不需到铺子走动,能力可见一斑。
“唉,要跟一个没学商的人交代清楚,天都黑了。”慕君贤笑容不减,往他肩头一搭,压低了声音。“近来有不少商旅高价收购地方的铁、粮、马匹……数字大到像要备战,才会教我这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