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泽微扬浓眉。“王朝律例不是规定这三样物品皆有限制买卖数量?”
“有管制,只限单一城镇,有人费尽心机又不辞辛劳地从各大城分批购买,这数量一合计,很可观的。”
“看来对方正在紧锣密鼓准备中呢。”
“敦亲王交代的事你心里要有个底了,若有消息,可得提点我一声,好让我可以循线追查。”
“放心吧大哥,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那好,换套衣裳进宫吧。”他推门。
“大哥先回去吧。”慕君泽一把扣住他的手。
“怎么好,我替你着装,你知道的,那套皇上赏赐的朝服总得有人帮忙才成。”慕君贤扬笑,反扣住他的手欲推门而入。
慕君泽毫不客气地抓住门板。“大哥,临春就在你身后,有他帮我就够了。”
“真是太客气了,四弟。”慕君贤脚往门缝一卡,硬是不让他把门关紧。
“大哥很想看我生气吗?”他突地勾笑,笑容教人头皮发麻。
慕君贤脸上笑意始终未减。“满足大哥的好奇心,大哥才有办法交出手稿。”
“威胁我?”
“是逼你。”
慕君泽额际青筋微颤,突地门板从里头被拉开,慕君贤瞧见了里头的人是……
“染梅?”
“奴婢见过大爷。”染梅向慕君贤欠了欠身。
慕君贤眉头扬起,难得眸带谴责地看向慕君泽。“君怜前几日才跟我提起,要我跟你讨回染梅,没想到你手脚真快。”瞧瞧,两人的发丝都还湿着,晌午时分鸳鸯戏水,还真是好兴致呐。
“人我要了,跟君怜说,要她想都别想。”
“玩真的?”
“大哥……”他声调一沉。
“说笑罢了。”慕君贤双手一摆。“正事要紧。”
慕君泽警告地睨他一眼,以口形告知他别对染梅透露任何事,随即朝守在几步外的向临春一弹指,向临春立刻跟着一道进房。
两人进房,染梅自然得出来,她神色有些尴尬地朝慕君贤笑笑。
“事情不是大爷想的那般,奴婢无心高攀。”她在房里听到两人对话,猜想慕君贤恐怕误会他俩,赶忙解释。
“哪来高攀不高攀,慕家不讲究门第,只要对眼了,哪怕是花娘也能带回府。”慕君贤笑睇着她。
打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对她极具好感,除了因为她那沉定的气质,还有不似一般姑娘的优雅举止,因而尽管对她的来历起疑,还是破例留下她。
他对自己的识人眼力相当自信,因为从未出错。
“奴婢只是……”
“我家四弟可未动过情,他都对我开口要人了,我岂能不允他。”
“嗄?”开口要人?
“说来,我似乎也答应得太快,应该刁难一下才是。”慕君贤像是想起什么,觉得扼腕极了。
染梅傻眼,只觉得这对兄弟很奇怪,至少她没遇过这般不拘小节的富户人家,甚至家宅中也不曾上演兄弟阋墙的戏码。
“把你让给他似乎是可惜了些……”
“咦?”
慕君贤挑起她湿覆颊际的发丝,笑意温煦地道:“要是尚无夫妻之实,你可愿意干脆跟了我?”
染梅傻眼,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她听错了吧,初见大爷时,只觉得此人温润如玉,俊朗出尘,更没有任何架子,待人极为和善,可怎么一段时日不见,她竟觉得他和四爷有点像,尤其那双眼相似得教人心惊。
“嗯?说呀。”
染梅脑袋一片空白,哪里知道他在问什么,自己又要答什么。
蓦地,一道阴影逼近,硬是拨开慕君贤的手,她才惊觉慕君泽不知何时来到面前,而且他看起来跟平常极不相同。
慕君泽长发束起,头戴如意长冠,身穿赭红绣锦袍,外头搭了件银白绣蟒斜肩半臂,显得他高大昂藏,卓尔不凡,教她怎么也转不开眼。
而此刻,慕君泽大手紧扣着慕君贤,似笑非笑地问:“大哥,调戏弟妹好玩吗?”
“还可以。”慕君贤笑笑松开手里那绺细滑的发丝。“四弟,时间不早了。”
“是啊,大哥也该走了,还是要我派人去把开阳找来?”慕家的总掌柜既能掌舵,也能治大哥的懒病和瞎闹病。
“怎么好意思麻烦,我这就走,咱们一道走。”他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可不想这么早就被拖回去算那堆帐。
“走。”慕君泽干脆拖着他。
“四弟,你这样拖着大哥,大哥很没面子。”
“大哥,别担心,你本来就没有面子可言。”
“四弟,我好心寒。”
“大哥,我会叫开阳暖暖你。”
“……”
两人走得又快又急,染梅赶忙跟上脚步,却被向临春拦下。“向大哥?”她不解地看向他。
“染梅,四爷说了要你在房内休息,要是想作画就到他的书房。”向临春把慕君泽交代的话说过一遍。
“可是,我还能留下吗?”
“四爷既是这么安排,自然是要你留下。”
“我去问问。”她撩起裙摆小跑步去追,向临春见阻止不了,干脆就由着她,守在她身后几步外。然而等她赶到书肆大门时,早已不见慕君泽的身影。
“染梅。”闻声,她抬眼望去,就见马车内的慕君贤正朝她招手。
“大爷。”
“待在书肆内,别到处跑,要是你四爷回来找不到你,他可要发火了。”刚才一路上四弟略略提了些关于她的事,所以能让她少在外抛头露面,总是较妥当。
这席话教染梅不知如何应对。
四爷本来要她走,可在他房内换衣时,他又说不允了,而她的疑问也还没问出口,“大爷,四爷上哪了?”说穿了,她真正想知道的是他到底上哪去了,只因他那一身装束,总觉得太过隆重。
“皇上召他进宫。”
“进宫?可四爷并无官职,他……”
“他确实没有官职,但皇上要自己封的画仙进宫觐见,他能说不吗?”慕君贤笑容满面地道。四弟不准他说,他偏要说,谁叫他刚刚一点面子都不给他。
“画仙?”她抽口气,“……谁?”
“不就是你家四爷。”他呵呵笑着。
轰的一声,像是万里晴空打下暴雷,教染梅呆愣的说不出话。四爷……就是墨染?!
第6章(1)
染梅呆坐在房内,比对着画册与画作上的裸女。
一样的,确实是一样的……她并没有看错。
可四爷既是墨染,为何在听她提及墨染时不曾吐实?
不过,他曾说过,墨染和她想象的不同……垂眼将这段时日的四爷想过一遍,她几乎可以笃定,四爷对自己曾经荒唐的少年时期极为嫌恶,那她恐怕是刺伤了他。
但她又有满肚子疑问,不懂他为何不再画一般的山水图。如今皇上又召他进宫,该不会是要他收敛别再画淫画?
可又不对,四爷提过,墨染十年前就已改画秘戏图,皇上要是有微词,也不会等到现在,那皇上又是为何召他进宫?
百思不得其解,教她幽然叹了口气,抬眼望向窗外,才惊见天色已暗。
快步走到门外,外头半点声响皆无,寂静得教她不安。
这时分,向大哥通常会帮她送晚膳,为何至今却不见他来?该不会是四爷在宫中发生什么事,至今未归,所以他前去查探?
忖着,她一刻不作停留,举步朝前院书肆而去,然未过穿堂,便听见敦亲王的声音——
“好端端的,怎会教人给发现?”
“算了吧,王爷。”
听见慕君泽淡然的回答,教她高悬的心总算安稳放下,她就站在穿堂前,等待两人到来。
“可本王还是想不透怎么……”
慕君泽听着齐千里叨念,走过穿堂,就见那抹娉婷身影在前,不由得脱口道:“染梅?”不是要她在房里待着,她怎会在这儿?
“奴婢见过王爷、四爷。”她乖顺地福身。微抬眼,心头微微颤着。
仔细打量他,他戴着如意长冠,露出刀凿般的立体五官,银白半臂在身衬出他的高大挺拔,清朗俊魅,风华逼人,教她不自觉地羞敛长睫。
不等慕君泽开口,齐千里已经率先开口,“正好叫丫鬟替我们泡壶茶。”
“王爷,我已经差人备膳了。”慕君泽神色不变地道,忖着如何将染梅支开。
“用膳前先喝茶,本王讲得口都渴了。”话落,齐千里举步走在前。
慕君泽眉头微皱了下,只得使了个眼神让染梅去备茶具。
染梅看出他似乎不想见到她,有些失落地走向厨房,适巧瞧见厨房正忙着做菜,一屋子的辣味。她想起每日每顿膳食里至少都会有一道辣菜,全都因为四爷喜辣,她才得以一解思乡愁绪。
在厨房里帮了点小忙,备妥了茶具,她便和几名下人一道到湖上小亭,远远的就听到齐千里发牢骚般地嚷着。
“这事本王非查到底不可。”
“王爷还是别打草惊蛇的好。”瞧下人陆续端菜上桌,他使了个眼神要齐千里谨言慎行。
“都是你府里的人,还怕隔墙有耳?”齐千里没好气地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