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头从脑海掠过,顾延霆平静无波的道:“文王府开了一池的荷花,殿下何必参加致远侯府的赏荷宴?”
周阳唆优雅的摇摇头。“同样的一池荷花,在不同的地方,价值就不同。”
“是,卑职所言不当,还望殿下见谅,致远侯府的那池荷花怎能比得上文王府的这池荷花。”
“非也,致远侯手握兵权,是各方人马极力拉拢的对象,而本王处处教父皇瞧不顺眼,没有人乐意与本王亲近,文王府的这一池荷花怎能与致远侯府那池荷花相提并论?”周阳唆云淡风轻的语气好像一切与自个儿毫无关系。
是啊,虽然父亲卸下兵部的差事,可是这位大周有勇有智的大将军依然掌握十万大军,军中有一半的将领都很敬重他。
“卑职倒是有不同看法。”
“愿闻其详。”
“皇上对殿下用心良苦,殿下岂会不明白?”
“父皇对我用心良苦?”
“爱之深,责之切,家父对卑职也是极其严苛,正因为如此,卑职方有今日的好身手。”
若非原主原本就有一流的身手,即使他在现代接受各式各样的训练,身手好得吓吓叫,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驾驭这副身子。且就他所知,原主一直养在祖母膝下,由侯爷亲自教授武艺,也因此原主没有被看似慈祥善良的继母教导成任性的败家子。
其实,他一直怀疑侯爷防着侯爷夫人,要不,为何让祖母教养原主?祖母过世时,原主已经十五岁了,侯爷又直接把他交给王嬷嬷和苏嬷嬷教养,显然侯爷知道侯爷夫人不可能对他这个儿子用心。
“母后也经常如此告诉我,可本王还是自责为何总是做不好,令父皇没有一句赞许,没想到你看得比本王透彻。”虽然父皇严厉管教,致使他不敢怠惰,可是没有得到相对的赞许,他也会感到沮丧,难道父皇真的不喜欢他吗?
“卑职总是想得到侯爷的赞赏,侯爷对卑职说一个好字,更胜于旁人将卑职夸成了天下难得一见的奇才。殿下的心情乃是人之常情。”
周阳唆想到什么似的两眼一亮。“本王很好奇你平日如何与侯爷相处?”
“卑职得空就会陪父亲下棋。”
“下棋?”
“家父不擅下棋,却爱下棋,因此经常悔棋,致使多年好友一听到与他对弈,总是逃之夭夭。”
周阳唆听得哈哈大笑。“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竟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他人不乐意之事,卑职却视为一大趣事。更多相处,就更多了解,父子之间也就更亲近了。”侯爷比起他现代的老爹好伺候多了。
“这一点本王不如你。”
“卑职不敢与殿下相提并论,殿下看皇上是皇上,并非父亲。”
周阳睃沉默了,父皇对他而言一直是皇上胜于父亲的身分,两人就是偶尔坐下来对弈,他也都是战战兢兢,不敢有胜过的念头。
“皇上当然是皇上,可是皇上也许偶尔会想当殿下的父亲。”
他与当今皇上有许多接触,这位帝王是一个相当仁慈宽容的皇帝,也许是因为他并非经过残酷的夺嫡大战而得到天下,这也是皇上明知宁王不安分,却容忍的原因。就他的观察,皇上不动宁王,其一是手足不多,格外珍惜手足之情;其二是想透过宁王让文王警醒,好栽培出一个可以承继江山的儿子。
“是吗?”
“这是卑职浅见,殿下岂会比卑职更不明白皇上的心意?”
两道浓密的剑眉向上一扬,周阳唆深深的看着他。
“难怪父皇如此看重你。”
“能为皇上和殿下效力,乃卑职应该的。”
略微一顿,周阳唆又回到今日的主题。“宁王一直都很喜欢结交权贵,不过,这都是私下动作,接受邀请参加勋贵的赏荷宴,这还是第一回。”
没错,宁王这个人被纵容得过于自满,近来在权贵圈子行动甚为活络,可是有皇上压着,宁王倒也不敢将结交权贵搬到台面上。
“殿下认为宁王此举有其他用意吗?”
“本王猜想他的目的是你。”
“卑职何德何能能够得到宁王青睐?殿下多虑了。”
“顾家老二近来有些放肆了,倒是你,在京城的权贵圈子见不到你,却发现你在朝中的势力越来越大,他岂能不动了与你结交的念头?”
虽然他将所有的心思投注在近卫营,可是却用心结交近卫营的每一个人,这些人本身就拥有庞大的交际圈,所以,即使不出席各种名目的宴会,他的关系网还是悄悄建立起来。不过,他可不想引起宁王的注意,这绝对是个麻烦,看样子,还是要让顾文暗中派人留意宁王那边的动作。
“若殿下想欣赏致远侯府的荷花,卑职会下帖恭请殿下和王妃,可是,卑职能否请殿下帮个忙?”
“帮个忙?”
顾延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件,双手呈给周阳唆,周阳唆拆开信件看了之后,命在一旁伺候的公公取来火折子将信件烧了。
“本王答应帮这个忙。”周阳唆很爽快的道。
“谢谢殿下相助,若有卑职能助殿下之处,卑职必为殿下竭尽所能。”
“本王想结交你这个朋友,这点小忙就用不着放在心上。”周阳唆笑得很天真无害,顾延霆却有一种吃了大亏的感觉。
朋友——这个回礼会不会太大了?顾延霆当然不敢这么说。原本他只想要“礼尚往来”回敬文王的相助……
这显然太过天真了,当他决定藉用文王的权力,他就等于搭上文王这条船,文王只会想方设法将他抓得更牢,怎么可能轻易让他下船?其实,他也不敢妄想轻易下船,与权贵打交道如同一场生存游戏,不玩下去,就别想活下来。
转眼间就到了致远侯府的赏荷宴。
此时薛伊珊正忙着做针线活,赶着再为顾延霆做一套夏衣,只因为顾延霆派人递了话,说他很喜欢她亲手做的衣服,她只好成日拿着针线忙个不停。
每年的赏荷宴是致远侯府的大事,里里外外都会布置一番,丫鬟婆子们全都穿上新衣裳,可是,无论前面如何热闹,这都与薛伊珊无关,因为她只是一个妾,是没有资格参与这样的盛会。
“主子,听说今日宁王也来了。”夏荷忍不住想八卦一下,没法子,无论走到何处,人人都在说,想忘了侯府今日有个盛会太难了。
闻言一怔,薛伊珊停下手上的针线活,微蹙着眉。
“宁王也来了?”
“是啊,她们都说宁王风采翩翩,是个美男子。”
“那又如何?”她不清楚朝堂之事,但知道宁王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同胞弟弟,也是最有可能威胁文王的人。不过,她真正在意的倒不是这一点,而是此人身分太过敏感,侯府的赏荷宴怎么会邀请他?
“冬琴说想去看看宁王生得什么模样。”
“冬琴好奇心旺盛,你让夏夜盯紧,可别乱来。”
“我警告过她了,平日由着她到处乱窜,是为了方便她打探消息,可是今日她一定要安分守己,若出了什么意外,可会牵连主子。她知道轻重,只敢嘴巴上说,不敢真的乱来。”
“你们从哪儿得知宁王今日也来参加赏荷宴?”
“松悦居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大家都在谈论此事。”
身为庶女,她已养成事事都视为大事的习惯,如今身为侍妾,更是草木皆兵,不过是宁王来参加赏荷宴,她就不自觉的认为其中必有阴谋……薛伊珊甩了甩头,真是好笑,这事能够有什么阴谋?
“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对?”夏荷担心看着她略显苍白的面孔。
“没有,只是觉得奇怪,早就交代你们今日都不能离开松悦居,为何你们会知道前面的事?”
“宁王参加赏荷宴,这是侯府多大的面子,当然早就传得府里上下皆知,我们还是最后得知此事的人。”
这倒是,侯府可以请动宁王不知有多大的面子,姨母岂会不说?薛伊珊如此一想,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又重新做手上的针线活,可是就在这时候,赵氏的奶娘秦嬷嬷带着丫鬟来见薛伊珊,要求她到临水榭为宾客抚琴。
“要我为宾客抚琴?”平日沉稳的薛伊珊出现了少有的慌乱,姨母不可能无缘无故要找上她,这分明正在进行某种阴谋。
“这可是表小姐展露才华的好机会。”
基本上像赏荷宴这类的宴会,有个很重要的目的……提供未婚男女相看的机会,平日养在深闺的千金藉此机会展露才华,博取好名声,也同时招来好对象,可是,她是世子爷的妾,于此种情况下为众人抚琴,倒像在卖艺。
“我许久未抚琴了,只怕难登大雅之堂。”
“表小姐的琴艺是官家千金们公认最顶尖的,即使许久未抚琴,也绝对不会让今日的宾客失望。”
“我只是怕给世子爷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