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怎么够啊?”安泰咕哝了一句,他们这些下人是可以几个人挤一间,但还是睡不下啊。
“不会啊。”
安泰面露困惑的朝一旁正在倒第二杯水来喝的李小风看了一眼。“李姑娘?”
“我跟你家少爷一间房就好了。”
安泰的嘴巴登时张大,活像塞了颗鸭蛋在里头。
沈慕秋从已经坐下的桌边站了起来,走到柜台前,用手里的扇子敲了下傻瓜书僮的脑袋,接着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她要保护我的安全,当然是跟我一个房间。”
安泰看着自家少爷施施然转身,走回刚才的位子坐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被打的地方,喃喃道:“也是啊。”
看着安泰仍一脸呆样,李小风喝完了茶后,将空杯子在他头上压了一下。
“李姑娘!”安泰不满地叫道。
李小风哈哈一笑,将杯子往柜台上一放。“小呆子。”
安泰气鼓鼓地跟在她后面往少爷那边走。“我才不是呆子。”
“你刚才嘴巴张得那么大,都不怕口水流下来吗?”
“还不是李姑娘说话引人误会啊。”
“小孩子家的,不要想太多。”
“我哪有!”安泰不平的低吼。
“哈哈……”见状,李小风不禁笑得开怀。
沈慕秋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却一脸揶揄看着自家小书僮的爽朗姑娘,低头拿手上的扇子在唇边挡了一下。
这么快就看出安泰逗弄起来好玩了吗?
饭菜很快送了上来,不过,却是由掌柜亲自送来的。“风姑娘,这是你爱吃的凉拌耳丝,我家婆娘亲自给你调的哦。”
“谢谢老板。”
掌柜一边摆菜一边道:“不用谢,都是老主顾了呢,说起来,这次又是姑娘一个人啊。”
“是呀。”
“几位客官慢用。”掌柜说到这里也将饭菜都摆放好了,便收了托盘离开。
待人走远,沈慕秋才问道:“你跟掌柜的相熟?”
“走镖的时候常常会在这里投宿。”李小风一边说一边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沈慕秋见她已经将筷子牢牢拿在手里,意会过来的笑了。“既然饿了,就动筷吧。”
“好。”话音未落,她已经有所动作了。
安泰看着她用一双筷子飞快地横打过桌上的菜肴,目瞪口呆了好半晌,才小声咕哝,“这也太快了吧?”
沈慕秋没多说什么,笑着拿起自己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真是个毫不做作的姑娘,不过,这样的她,相处起来让他意外的很轻松、很愉悦。
酒足饭饱后,接下来自然各自回房,洗漱安歇。
沈慕秋生长于富贵人家,自幼便被人服侍,夜间房内也常有下人随侍,倒也没觉得有多不方便。
至于李小风,这样的情形对她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忌讳的,他之于她,就只是一个需要保护的雇主而已。
双手枕在脑后,看着房梁,她却没有马上睡着,有许多事情她都需要好好想一想。
“你还不睡吗?”他侧过身望着她,问道。
李小风闭上眼睛。“沈公子不是也是?”
“你是睡地上不习惯吗?”
“江湖上餐风露宿是常有的事,如今睡地板还算好的,没什么不习惯。”
“听你的口气,倒像是个老江湖了。”
“我走江湖已经五年了。”
沈慕秋有些惊讶。“那你多大就开始闯江湖了?”
“我十二岁开始在镖局接单走镖。”
“十二?”这样说来,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如果她母亲还在世,应该不会允许女儿那么小便开始跑江湖吧。
“嗯。”
“李总镖头不心疼你吗?”
“心疼什么?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我一出生,就已经涉足江湖了。”
沈慕秋沉默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道:“姑娘说得对。”
“时间真的不早了,睡吧。”
他藉着月光,看着地铺上的她翻了个身背对自己,用动作表示谈话到此结束,他也跟着翻身躺平,将一手枕在脑后,看着幔顶,不自觉地笑了。
她果然是个有趣的姑娘。
翻过身的李小风再次睁开了眼睛。
沈家的大少爷?他真的是吗?
她微微勾起唇角,是与不是,就慢慢看好了,想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际的那对玲珑玉环,这是李家的传家玉环,是爹和娘的定情信物,这也是为什么这东西会作为信物,交给当年救了镖局的沈家。
这对玉环或许称不上绝世奇珍,但对于李家而言绝对是至宝,但,或许别人未必会这样认为吧。
能从沈家人手中拿到这只玉环,又知晓当年的内情,想必跟沈家也不是毫无关系的人,甚至拿了玉环上门托肉镖,还一副非要他们镖局,不,应该说是要她非接下不可的架式,还给了五万两这么丰厚的酬银,究竟是为什么?
哈!多想无益,既然答应了,就顺其自然吧,不知道接下来的这一年会过成什么样子呢?
不知为何,李小风竟突然有些期待,怀着这样的心情,她抛却杂想,进入了梦乡。
第2章(1)
今天的风沙很大,刮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实在没办法继续赶路,沈慕秋只好下令暂时在前方破损的庙宇躲避。
车夫和侍卫将马儿安顿好后,便在大殿里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安泰笼起一堆火,打扫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少爷坐着,然后他跟着坐到少爷身边,可目光却不自觉落到一进殿就随便找了根柱子靠坐下来、认真削竹片的李小风身上。
沈慕秋见他表情困惑,好奇的问:“你在看什么?”
“李姑娘真的很奇怪啊。”安泰下意识地回答。
“哪里奇怪?”
“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削竹片,而且宁可削竹片也不看少爷。”
啪的一声,沈慕秋手中的折扇毫不客气的敲上他的头。“别把你家少爷我说得好像没人要似的这么凄惨。”
安泰一边揉脑袋,一边不满的咕哝,“李姑娘是对你没什么兴趣嘛。”
沈慕秋这一次干脆用扇柄重重地敲了安泰的头一下,好让他这个说话不经大脑的家伙闭上嘴,虽然收到预期的效果,但安泰的话却好似在他心上生了根,让他下意识的用扇子轻轻拍打着左手心,视线也跟着落到李小风身上。
从他告诉她他们这次的目的地是西北的边城时,她便在市集上买了一堆竹子回来,俐落地劈成一截一截,用麻袋装了起来,扔到马车顶上,之后只要一闲下来,她就会找个地方坐着开始认真地削竹片,就像他第一次见到她时那样。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沈慕秋来到她身边。“削这么多竹签做什么?”说完,便迳自坐了下来。
见状,仍坐在火堆旁的安泰,又忍不住张大了嘴,那地上好脏的啊,少爷怎么说坐就坐啊?
李小风继续削着竹签,连头都没抬的回道:“打发时间罢了。”
沈慕秋倒也没多说什么,心想不论真是她的兴趣也好,还是她不想说也罢,反正她这样的小举动并未造成什么困扰,他没有制止她的立场。
李小风稍微动一下脖颈,调整坐姿,正巧看到安泰的那副呆样,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安泰,你见鬼了吗?”
沈慕秋也顺势看去,不免羞愧的用扇子轻敲了下自己的额头。
“少爷,地上很脏的啊!”安泰终于发出声音来,然后如一阵风般刮了过去,从地上扶起自家少爷,以最快的速度将地面打扫干净。“现在可以坐了。”
李小风不禁摇头失笑。“安泰,你是把你家少爷当成小姐在伺候了吗?一个大男人需要这样讲究吗?”
沈慕秋不太自然地偏了下头,顺手又敲了他一扇子。“不需要你伺候,靠边去。”
“喔。”
李小风看安泰像个受气的包子委屈的抚着头走开,不由得又笑了。“安小包子,过来过来,你家少爷不需要你,我需要你啊。来,帮我把这些削好的竹签装好。”
“哼!”安泰赌气的一扬下巴,当没听到。
李小风用手背挡在唇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笑声朗朗,显然很是开心。
沈慕秋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倒也没有责怪安泰竟比他这个主子的排场还大。
突地,豆大的雨滴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残破不堪的大殿屋顶上,发出很大的响声,同时风助雨势,连破旧的门窗也开始有风雨灌入。
侍卫们连忙将门窗关妥,并找来破布堵上透风的地方,大殿内终于不再受到风雨侵扰,只不过这么一来,殿内更显昏暗了,明明是白昼,却像夜晚一样黑沉。
“怎么办,柴不够了。”安泰突然惊呼,随即便听到砰的一声沉响落在脚边,接着是一道无法掩饰笑意的声音。
“安小包子,这包竹片借你。天放晴之后,记得再去买来还我。”
安泰没好气的回道:“你买竹子的钱本来就是我们公子付的,我为什么要还你?”
“可买来就是我的啊,既然是我的,现在借你用,你当然得还了。”李小风说得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