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拉着韩依风的手,娇笑的说:“前些时候我叫嬷嬷酿了些菊花酒,这次也带了回来,将军派人拿些来,送给皇嫂可好?”
“自然是好,”韩依风脸上带着浅笑,“只是也得问问娘娘乐不乐意你作陪,一味自作主张,没了规矩。”
“纵使没规矩也是将军给宠出来的。”她眨了眨眼,然后看着徐嘉佟,“让皇嫂见笑了,臣妹没规矩,皇嫂可欢迎臣妹打扰?”
“公主千万别这么说,自然欢迎。”
“那将军就自己去见皇兄,我同皇嫂去去就回。”夏彤希放开了韩依风的手,拉着徐嘉佟,满脸热络。
韩依风恭敬的站在一旁看着徐嘉佟与妻子离去。他知道夏彤希的性子,不惹得徐嘉佟没了脸面不会善罢干休,一边是妻子,一边是不怎么熟悉的皇后,他自然不会不长眼的去制止妻子,让自己日子不好过。他笑了笑,大步走向议事阁。
一踏进清碧阁,夏彤希四处打量着,这里摆设自然不比中宫殿,不过简单的一个小院,几个小房间。
随着徐嘉佟走进其中一间小屋,看着那一屋子的模型,她眼睛好奇的打转,觉得这里还真是寒酸,一点都不像后妃的住所,想到太子甚至皇兄都偶尔会留宿在这种破地方,她的嘴一撇。
“这地方皇嫂住得可安稳?”手里拿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画眉鸟模型,夏彤希略带高傲的转身看着徐嘉佟。
她脸上已没有方才的温婉,关上门来,也不在乎徐嘉佟是什么身分,反正她有兄长与夫君宠着,自然有些傲气,就算眼前的是当今皇后,她也没放在眼里。
“心安,住哪里都能安稳。”
她眼底闪过一丝锐利,“这些年,臣妹虽远在西北,但关乎皇嫂的传言不少,只是不知哪些真,哪些假?”
“公主信了就是真,不信就是假。”徐嘉佟没有替自己多作解释。
夏彤希冷冷一哼,“皇嫂倒是连替自己辩解几句都懒,”她嘲弄的打量着她,“看来是真不把本公主给看在眼里了。”
“不敢。”徐嘉佟看得出夏彤希并不喜欢自己,她也不感到意外。
叔父还任丞相时曾去了趟西北巡视,得罪不少人,所以公主把她跟叔父归为一路,没有好脸色相待也是人之常情。
徐嘉侈起身福了福身,转身走进房里,拿出封在柜子最底层的木盒子。
这道密旨从交到她手上之后,她就没再打开过,本不该在没有夏涣然的允许下告知旁人,但现在……她吸了口气,下了决定,一脸平静的将木盒拿出来,轻轻放到了夏彤希面前。
“这是什么?”夏彤希没有伸手,只是打量着。
“公主一看便知。”徐嘉佟柔声回答。
夏彤希是个爽朗之人,手一伸,不客气的直接打开,拿出里头的黄色绢布,看完之后脸色大变,不可置信的再看了一遍。
“你被废了!”
“是被废了。”徐嘉佟脸上有着不以为意的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这里到底是什么身分,所以听公主喊一声皇嫂,心中还真是惶惶不安。”
夏彤希迟疑的咬了下唇,看着上头的日期,两年了,从中宫殿移居到清碧阁至今已两年,这日子怎么过?
“为什么?”她有些搞糊涂了,“你若被废,就该进冷宫,不然就该幽禁起来,为什么……”
看徐嘉佟一脸不在乎,她真是懵了。回宫后便听以前伺候过她的老宫女说,皇兄冷落了皇嫂数年,这阵子大病一场之后,却突然转了性子,三天两头往皇嫂那里跑,甚至还会留宿,可这手中的圣旨明明白白的写明了徐嘉佟被废,说难听点,她已经不是夏涣然的宫妃,甚至连宫女的身分都没有,如今名不正言不顺的,这到底像什么样子。”
“废除中宫,兹事体大。”徐嘉佟柔声的说:“当年皇上甫登基,碍于丞相的权势和辅国公留下的虎狼符,纵使废了我也不敢大张旗鼓,就怕恼了徐家,添了乱子。”
夏彤希侧着头想了一会儿,“可现在丞相被废,虎狼符也稳稳的在我皇兄手中,大可堂而皇之的废了你,打你入冷宫或赐你一——”看着徐嘉佟一脸平静,她倒是吐不出一个死字。
“要我的命不过是一句话,只是没了丞相,这朝里还有个手握京城兵权的剌史大人。”徐嘉佟端坐着,轻声说道:“这些年剌史大人深受倚重,掌上明珠李墨芸当了贵妃不说,还备受荣宠,陆郡王聪明可爱,要将我这个无所出的皇后取而代之,只剩一步之遥,可说是皇上最不乐见外戚干政的第一人。”
夏彤希的嘴一撇,两个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从不把朝廷上的事告诉她,她本人也没兴趣知道太多,但她猜得到皇兄和夫君并不相信剌史大人,当年重用他和宠爱李墨芸,不过只是为了牵制如日中天的徐家而已。
这宫里说穿了,一堆恶心脏事,每个人都为了上位而明争暗斗,就算弄出几条人命也没人皱下眉头。自己的夫君和兄长手上的人命也不少,但她总避着不去听,她的行事虽然泼辣,心头毕竟是仁慈的。
“皇上英明,自然不在意我这个可有可无的中宫,废了我的事秘而不宣,只不过是想给徐家一个大大的耳光,但偏皇上又得顾忌李家的野心,怕他们心中有了不该的念头,到时危害了太子也不好,这才对外守了这个秘密,皇上不过是想以不变应万变。我在清碧阁带着询儿,过了些平静日子,只是前些时候皇上升了丽妃为贵妃,若李家有旁的心思,只怕宫里不会太平。”
夏彤希皱起眉头,她与将军终年在西北,远离这些是非,但只是一道圣旨,将军就带着她飞也似的赶回来,这次回京,她隐约知道有事发生,然而她依然不想过问。
她前些时候才被诊出有了身孕,嫁给将军多年,好不容易盼到了一个孩子,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给生下来,手中这道密旨有如千斤般重,她是真心不想被扯入后宫的纷争。
“你倒是聪明。”夏彤希不太情愿的夸了一句,将手中的圣旨给丢下,“只是既是密旨,知晓的无几人,你大可趁着现在我皇兄还算宠你,开口讨回封赏。”
“我没这么大的野心,”她幽幽一笑。“累了。”
夏搭希打量着徐嘉佟,似乎想看个真假,最后只是冷冷一叹,“好一句累了,但你不争,不代表别人会放过你,你是个聪明人,真这么甘愿像个闷萌芦似的把我皇兄给你的屈辱吞下来?”
徐嘉佟侧着头,想了一下。“我不认为这是屈辱,这是皇上不得不为之,为了帝位,为了至高无上的皇权,皇上没要了我的命,是权谋,更是对我最大的仁慈。”
“狗屁!还仁慈?!”夏彤希哼了一声,“你心细如发,应知他根本没把你放在心上,你不过就是枚棋子,任他摆布!现在堪他使用,拉你压着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贵妃,说到底就是个自私的混蛋,我呸!”
她粗鄙的话,令徐嘉佟心头微惊了下。“公主,你说的可是皇上,你的兄长。”
“那又如何?若是我父皇还在,我这话照说不误!”
在西北待久了,将军府里有夫君宠着,宫里又有兄长撑腰,夏彤希虽然在外人面前一副泱泱大度的样子,但私底下却有着畅所欲言的真性情。
“外头的传言实在言过其实,你根本就是只纸糊的老虎。”
此时门外的嬷嬷恭敬的送上了酒,夏挂希闭上了嘴,等人都退下,这才大剌剌的倒了一杯,正要喝上一口,又想起自己有孕,便把杯子推到了徐嘉佟的眼前。
“你喝!”
徐嘉佟只能恭敬的接过来,啜了一口,满嘴的菊花香气,这酒酿得极好,顺口而不甜。
看她斯文的样子,夏彤希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你这副模样竟然还能活在这后宫之中,真是奇迹。”
徐嘉佟微低下头,没有答腔。
“给你。”夏彤希又倒了杯酒给她。“再喝!”
徐嘉佟只能接过来,又喝了一口。
“说吧!”看着她恬静的样子,夏彤希只能认了,不太情愿的问:“总不会平白无故把这个理应带进棺材里的秘密说予我知晓,有什么目的?”
“我知道皇上召将军回京该是为了询儿,皇上要如何安排,我自知没有多言的权利,只是询儿年幼,宫中局势多变,丞相虽已被罢黜,但他野心未减,若他再不好自为之,只怕徐家祸事难逃,我出自徐家,到时自然难独善其身,手上这道密旨,只怕最后我死路一条,我命贱,不求苟活,只求若真到了那一日,盼公主与将军带询儿到了西北,能多份心思照顾。”
“询儿是我兄长的儿子,我自然会多些心思。”夏彤希眼底闪过对徐嘉佟的赞赏,“你真无心带着询儿去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