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再碰他心尖尖上的小肉球,一律杀无赦,就算是“她”,只要再敢起这个念头,他丝毫不介意做个大周史上头一个亲手弑母的帝王!
龙有逆鳞,触之即死。
看来,果然有人是在后宫好吃赖活得不耐烦了!
“将女呢?我要看看将女,她一定受了很多很多伤…………”赵妃子想要推开他牢牢圈挡住自己的高大身体,挣扎着要去看将女,“我要照顾她,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快点帮她治伤啊……”
“小肉球,别看。”宇文堂眸底掠过一丝不忍之色,怎么也不肯稍稍让开半寸,甚至还用手捣住了她的双眼,轻声道:“她,不会希望你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将女……是个忠心的,你放心,孤定会命人好好安葬她。”
“你乱讲,她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她答应我了的!”她抬头怒视他,苍白的圆脸上涌现病态的怒火腥红,“她——她——”
赵妃子抖得厉害,倔强地死瞪着他,却在看见他阵底那怜惜心疼之色更浓时,宛如挨了一记重棍。
鼻腔的血腥味不断弥漫开来,她突然停止了颤抖,平静得令人心慌,低声道:“我、我不闹了,我就是看看她……”
尽管她看似冷静镇定下来了,但多年来自血海炼狱中走过来的宇文堂又怎么看不出她这濒临崩溃的异常安静?
“不。”他的声音低沉温柔而坚决,在她抬头欲挣扎的那一刹那,指尖已然轻点过她的穴道,让她昏睡过去。
小心翼翼地把怀里柔软娇小却触手冰凉的小肉球抱了起来,宇文堂回头看向那形容狼狈,被押至一旁的妖艳美妇,在触及她怨毒恐惧的目光时,冷冷一笑,而后凝视着战到最后一刻,十者仅余一二的羽林卫。
还有,那英勇护主殉身的将女。
他不能让小肉球看见这一幕,将女后背已插满了弩箭,血肉模糊得不似个人形了。
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叹消失在风中,他脸上肃杀深沉的神情如故,淡淡地道:
“除了太后以外,其余全部凌迟,少了一刀便断气的,就从赢氏走狗里找一人相抵。”
“呜呜呜……”赢氏侍卫个个被宛如地狱凶神的狼卫扳断了双臂踩在脚下闻言惊恐的拚命挣扎想求饶。
“不……肖子,你敢……”被团帕子堵住嘴巴的赢玉不敢置信地嚷叫起来,却是模糊不清,噎声连连。
宇文堂眸底闪过讽刺至极的笑意,“赢氏侍卫胆大包天,作乱宫中,意图对太后不轨,太后年迈体弱受惊过甚,移至咸安殿静养,无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惊扰,违者,处车裂之刑。”
“逆子——”赢玉目眢欲裂。
“诺!”狼卫轰然应道,面露狞笑。
在绝对横霸的武力面前,是与非,都由强者说了算!
寝殿内,宇文堂担忧地看着赵妃子。
醒来后的她,没有痛哭,没有崩溃,只是呆呆地望着顶上承尘不说话。
“将女是暗影,护卫你是她的使命。”他轻声道。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你平安,于她而言比什么都重要。”他心头略一松,继续安慰道。
“不,”她终于开口了,浑然不知事的无忧小圆脸在这短短半日间像是苍老了数载,平添了一抹沧桑凄苦。“不是这样的,她的命,他们的命,都很重要……我又有什么资格让他们为我牺牲?”
“你是他们的主子。”他眸光幽深,脸色微沉。
“我这个主子那么窝囊,那么没用……”眼泪悄悄蜿蜒落下,她低声道:“如果不是我争一时之气,他们谁都不用死。”
那个残忍暴戾的太后要杀的是她,倘若她乖乖引颈就戮,死的只会是她一个,而不是那么多人。
宇文堂注视着她,眼神有一丝复杂。
他想告诉她,这一切并不是她的错,太后针对的是她背后的他,无论她今日如何小心应付,结局都一样。
至多,不过是猫捉老鼠,多玩弄上那么一时半刻罢了。
可是这些解释与安慰之词,宇文堂不打算再说一字半语。“你说过,要陪在孤的身边,”他淡淡地开口,“倘若你不能真正壮大起来,不能成为孤的臂膀,如果你只会扯孤的后腿,还是别在这大周宫中枉付性命了,孤随时可以送你回南梁。”
赵妃子闻言如遭雷击,小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君上你……要赶阿妃走?”
“看来,你并不是那个能与孤比肩的女子。”他俊俏得像一幅画的脸庞毫无表情,无情动地冷冷道:“若你的存在只会分孤的心神,让孤时时刻刻还得自前朝
纷乱如麻的国政上抽出手来保护你,甚至替你镇压掌管宫务,那么孤宁愿你从来没有出现过。”
赵妃子脑际嗡地一声,眼前阵阵发黑,胸口剧痛如绞,像是有人抓住了她的心脏想狠命的扯出来,双颊一片火辣辣,整个人就要被巨大的羞惭、狼狈、悔愧深深淹没了。
“你好好想一想吧。”他站起身,神情漠然地俯视着她,“是走是留,届时给孤一句话。”
她傻傻地望着他,满眼惶然慌乱。
“决定权在你手上,”他嘴角微勾起一抹嘲弄轻讽的笑。
“孤不会再留你。”说完,宇文堂毫不眷恋地转身大步走出寝殿。
拾阶而下的当儿,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微顿,侧首瞥了后头广大幽深寝殿内那缩得小小一团的人儿,眸底闪过了一丝异样光芒,随即毅然离去。
赵妃子如木偶般蜷缩在榻上,良久良久……
受命隐于暗处的亢默然无言。
第8章(1)
腊月初作。任为五味腊者,皆中作,唯鱼不中耳。
白汤熟煮,掠去浮沫;欲出釜时,尤须急火,急火则易燥。
置箔上阴干之。甜脆殊常。
北魏、贾思勰《齐民要术。作脆腊》
太宰府。
赢太宰恨恨砸碎了手中的白玉樽,清俊的脸庞晦暗难辨,既像是愤怒,又像是后悔,却更像是恐惧。
“蠢!蠢透了!”他咬牙切齿的吐出话来,胸口剧烈起伏着,半天后颤抖着手覆上布满疲惫的脸孔。
赢氏如今看似烈火烹油之势,实则已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他拚了命拢络大臣、士族,扩张势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君权刀刃落下之际,有可与其抵抗之力,能够护得赢氏不倒、全族不灭。
可他那个又骄又蠢的妹妹做了什么?
上次私下调动赢氏家族暗卫,联络北夷人辟牙率军半路劫杀宇文堂,若非他及时收到线报,速派亲信精兵及时拦截了辟牙留于后手的一千獠军,恐怕早已铸下大错。
大周此刻还乱不得……
可君上,他的亲甥儿,还会留最后这一丝余地与情面吗?
“若非她是我的亲妹,是母亲的掌上明珠……”他老早就命宫中的钉子亲自投毒,送她上路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平息皇帝的怒气,如何挽回混乱的局面。
不到最后一刻,赢太宰还不想和这个宛如阿修罗降世的杀神甥儿对上!
也许,倾尽赢氏数十代人经营以来之势,能令他元气大伤,可赢氏经此一役,必将全族覆灭尸骨无存。
赢太宰不由打了个寒颤。
不,赢氏不能断送在他手中,有些事,还是该步步慎行。
“来人,备轿,本官要进宫——”负荆请罪。
太宰府中的另一头,正院福和院内。
“咳咳咳咳……”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躺卧在软枕上,喘咳得几乎换不过气来。
“老太君,您喝口梨汤润润喉吧。这梨是君上特地命人送来的,说是南梁上贡的冰玉甜梨,最是养肺了。”一旁的老嬷嬷体贴地搀扶起她,边替她拍背,边示意侍女喂汤。
赢老太君好不容易稍稍止了这波激烈的咳嗽,有气无力地倚在老嬷嬷怀里,闻言露出了虚弱而欢喜的笑。
“君上国事繁忙……咳咳,怎么好教他老是挂念着我这老婆子……”她慈祥地笑眯了眼,满溢着深深的疼爱之情,难掩感伤地道:“那好孩子过得苦啊,他父皇早早不在,他母后又是个不晓事的,也没少让他吃苦头……唉,幸而这孩子争气,度量大呀!”
老人家叨叨絮絮反覆念着外孙儿的好,老嬷嬷边听边点头,却是暗暗捏了把冷汗。
如今全大周国上下,也就只有老太君敢提及君上的父皇母后,还有当年宫闱诡秘……可是她老人家敢说,他们这些个做奴下的却不敢听,恨不得能戳聋了双耳才好。
更无人敢劝老太君,现在的君上,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年幼漂亮心软的小儿了。
想起君上的狠厉手段,想起太宰大人交代的话,老嬷嫂和侍女们无不两股颤颤,心下骇然。
赢老太君叨啥着,忽然想起一事。“我那乖孙儿,怎么好似好久没来探看我这老婆子了?”
“老祖宗,您都知道君上现今国事繁忙了,又哪里能常常出宫来呢?”老嫂嫒陪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