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并未完全相信范汉新所告知他的一切,他一方面与范汉新斡旋,一方面也派探子继续收集情报,彻底监控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在范汉新的牵线下,他见了许多仍在暗处活动的大皇子势力,正如邢天乐所说的,即使遭遣南方,他仍有一呼百诺的本事,这些蛰伏暗处的兵扊,就待邢天乐振臂一呼,便会为他效命。
知道的越多,邢天与越发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牺牲都是值得的。要不是耐心的布线设局,他恐怕永远引不出这群虎视眈眈、觊觎帝位及权力的毒蛇猛兽。
他每天都忙着跟范汉新等人密会,商讨趁祭祖之行挟邢天修以夺帝位的计划。
在他频繁与范汉新等人接触的同时,邢天修也己写了封信遣人快马送至西北交给岑君山父子,信中细书政争之后,邢天与为了确实掌控政敌动向所做的种种决定和牺牲,也包括他为了取信范汉新父女并保护岑语默而刻意冷落她之事。
邢天修在信里为邢天与解释并说明他先前所有离谱的行行及言词,并希望他们父子能体谅并保密,也提及西北祭祖之行的诱敌计划,要求他们做好支持反因应的准备。
这日离开皇宫之后,邢天与让侍卫驾着马车回硕亲王府,自己则换装来到京捕处。
几天前,他私下将小贵唤到书斋问话,要她将关于窦公子的实情全盘托出,她先是不肯,哭哭啼啼的说她答应过王妃三缄其口,保守秘密,但在他软硬兼施,并保证绝不惩处任何人后,她终于向他坦白。
据小贵说,她们初次出游遇礼部尚书之子崔守义骚扰时,便是窦啸天不畏强权替她们解围,当时为免横生枝节,岑语默等人并未向窦啸天表明身分。
正因为如此,窦啸天竟意外恋上许寻香,并希望自称大姊的岑语默能助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那日她便是为了替许寻香传话才会要小贵送信,没想到竟让范娇儿拦下,害岑语默挨了一顿打。
得知窦啸天恋上的是许寻香,邢天与暗暗松了口气,虽然他知道岑语默爱的是他,可身为男人,他可不希望有人「觊觎」着他的妻子。
到了京捕处,他表明身分,京管事便将他迎入议事房,并请他稍候正当班巡逻的窦啸天。
喝了半壶茶,他察觉有人来到议事房外。
「是窦副教头吗?」邢天与问。
「正是。」门外的窦啸天回答。
「窦副教头请进。」
窦啸天答应一声,推开房门,脸上满满疑惑,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他刚巡逻回来,管事便告诉他有贵客来访,他不知贵客是谁,开门一看,还是面生。
邢天与端坐在桌案旁,两只锐利的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遍,好个俊俏的年轻人,难怪情荳初开的许寻香会恋上他。
「不知阁下是……」看着眼前的陌生男人,窦啸天一脸疑惑。
此人衣着朴实,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威严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
「邢天与。」邢天与淡淡地说道。
闻言,窦啸天陡地瞪大眼睛,赶紧屈膝一跪,「卑职不知是王爷,失礼之处还请王爷——」
「行了,」邢天与打断了他,「起来吧。」
「是。」窦啸天起身,但一时半刻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硕亲王邢天与的名号响亮,无人不晓,却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识他面目。他从没见过邢天与,也不曾有过交集,为何堂堂硕亲王爷却只身来到京捕处找他?「不知王爷召见卑职是为了何事?」
「我要先谢谢你,听说你曾在名园蓬莱山为我的妻妾们解围。」
「妻妾?!」他有些难以置信,「您是说美乐姑娘吗?」
「美乐?」邢天与疑惑。他的妻妾之中没有谁是叫这个名字的。
「美乐姑娘是一位身形纤瘦的女子。」窦啸天说:「不知她是王爷的……」
身形纤瘦?那不就是岑语默吗?想不到她还弄了个假名糊弄人。「她不是什么美乐姑娘,而是硕亲王妃岑语默。」
窦啸天吓得说不出话来。原来美乐姑娘是硕亲王妃,等等,他刚刚说妻妾……这么说来,寻香是硕亲王的妾室?!
剎那间,他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难怪他怎么都等不到寻香的好消息,原来她是硕亲王的侍妾,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可能。
「请王爷恕罪,卑职不知几位姑娘竟是王妃及妾室。」他表情复杂心头混乱。
「我知道窦头教头爱慕着我的侍妾许寻香。」看出他的心情,邢天与打开天窗说亮话。
窦啸天一听,双膝一屈,再席跪下,「卑职该死,请王爷降罪。」
「既然如此,此王要你戴罪立功,将功抵过。」
窦啸天抬起头,十分疑惑,「卑职驽钝,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邢天与脸上带着高深的笑意,以眼神示意窦啸天坐到他旁边。窦啸天满腹疑窦的起身,战战兢兢地坐在他身侧。
邢天与靠近他,低声说了几句话,窦啸天先是一震,旋即严肃地猛点头。
邢天与说毕,大手用力朝窦啸天肩上一拍,双眼灼灼地注视着他,「此事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窦啸天拱手一揖,说出保证,「卑职绝不负王爷所托。」
第10章(1)
邢氏皇朝的先祖来自西北,后入主中土成为一方之覇,为了追怀邢氏一族的先祖,每年夏至必在西北邢家庄举行祭祖及祭天仪式。
祭祖是件大事,即使是在战事吃紧之际,也不曾停办过。
祭祖之前的一个月,所有皇室成员都必须斋戒,以表诚心,邢天与身为硕亲王,既是皇室一员,又是负责圣上安危的要角,自然也在动身前便开始斋戒。
此去西北要二十日的路程,动员精兵五千,一般卫队一万,加上随行的内侍,专司的杂役、仆婢及几位皇家成员,约莫有一万六千余人,为免人员马匹的损耗,沿途经过几处重镇,还要进行更替,行前的规划极其繁复。
行前一晚,福姬太后将邢天修、邢天与兄弟俩召入朝仪宫,直至午夜才出来。
拖着疲惫身躯返回王府,因为斋戒之故,邢天与近十日来都未到拾翠苑过夜。他虽有房间,却经常在书斋里便和衣睡下。
夜已深,他早该入睡,可脑子里却不断想着岑语默,这些日子为免引起范娇儿任何猜疑,两人在府中几乎不碰面,就算偶尔遇上,也尽可能连眼神交集都避免。可想起明早便要起程,会有好些日子不在她身边,他不禁心浮气躁。
终于,他按捺不住思念离开书斋,前往秋声苑,一进苑门,只见庭院的梧桐树下站着一个纤盈的身影。
她低垂着脸,两手交握贴在额头,动也不动、念念有词,似乎是太专注了,完全没发现有人进来。
他放轻脚步朝她走了过去,轻拍她的肩膀。
「吓!」裴美乐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王爷?」
她没想到他竟会在深夜时分来到秋声苑,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几乎不接触,虽然难免寂寞,但为了顾全大局,她还是愿意忍受。
她不安的朝苑门望去,「王爷不该来的,要是……欸?」
话未说完,邢天与已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任性地说:「本王才不管该不该,我就是想见妳!」
裴美乐心头一热,欣慰的眼泪也落下。她何尝不是呢?想起他明天就要出发前往西北,而且此行凶险,她忍不住为他担心,至今还未能圔眼睡下,便是因为挂心他。伸出手,她紧紧环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膛里偷偷掉泪。
将心爱的女人抱在怀里,是此刻的邢天与觉得最奢侈,却了是最幸福的事。他忍不住发出叹息。「语默,我爱妳。」
裴美乐心头一暖。他是个寡言又不轻易说爱的人,所以听见他说爱她时,心里真是既惊又喜。
抬起头,她泪中带笑地望着他,「我也好爱您。」
这对古代女子来说,应是非常难以启齿的话吧?可是她不在乎,她就是要让他知道她有多么爱他,不管他去了多远的地方,她都会在这里等着他并为他祈祷。
邢天与低头注视着她,眼底有着温柔却又炽热的情火,他轻捧起她的脸,弯下脖子,将嘴唇贴在她的唇瓣上,好久、好久。
待四片唇瓣分开,再迎上他的黑眸,裴美乐突然觉得羞涩,她低下头逃开他的目光,急急从腰间掏出一只平安符递给他。「对了,这是我今天去永业寺求的平安符,给您带着。」
邢天与接过平安符,紧紧握在手里,彷佛这样就能感受她的温度。「谢谢妳,语默。」
「干么谢我?」她一笑,「这不是妻子该做的事吗?」
不知怎地,她觉得鼻子微酸,眼眶也发酸,她想笑笑说些祝福的话,却无法说出。真的好怕他会遇到危险,原来爱上一个人会如此牵肠挂肚,为他欢喜为他忧。
强忍着激动,她怒力挤出笑容,轻推了他一下,「你明天天未亮就要进宫,早点回去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