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高傲的面具已重新覆戴上,执起缀满珍珠与宝石的发束,将一头蓬松鬈发绑起,收束起太过柔美的气质。
母亲罕少邀请客人到家里用餐,看来对方是母亲十分看重的大人物,母亲竟会一大早便邀请对方……
正要步入连接后院花园,特别专辟出来的玻璃屋餐房时,趿着室内拖鞋的双脚蓦然顿住。
美阵微瞠,韩冰滢愕然地望着此刻坐在玻璃屋内的那道高大身影。
玻璃屋里,唐肯身穿优雅的V领针织短衫,内搭丝质淡蓝斜纹衬衫,那双执着刀叉的双手,宽厚而温柔,总是在梦中轻抚过她脸颊。
母亲不知说了什么,他微微一笑,端起手边的现榨橙汁向母亲示意。那笑,使得俊美的脸部线条如此温柔,让人心口暖暖的,不由自主想靠近他。
“滢滢。”韩夫人瞥见呆立在走廊上的女儿,有些不悦地唤声。
唐肯撇首望来,深邃的眸光微沉,唇上那弯笑弧未减,可笑里的暖意却少了。
他的冰冷只针对她。韩冰滢敏感地察觉这一点,一颗心跟着颤缩起来。
“唐已经等你很久了,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见她依然没有动作,韩夫人不悦地皱眉,平板的音量微微拉高。
敛起发慌的心思,韩冰滢抿紧红唇,下巴习惯性扬高,挺直了纤瘦的腰背,姿态高雅而充满傲气地步入玻璃屋。
即使对手是他,她也不会轻易认输。
“你怎么来了?!”不顾母亲的暗示,韩冰潆刻意选了一个离他最远的座位。
“是我邀请唐过来一起跟我们用早餐。”韩夫人的眼神充满冷冰冰的警告,脸上却高悬一抹优雅的笑。
“你有别的意见吗?”
韩冰滢平静回望,勉为其难一笑。“没有。很高兴见到你,唐。”
唐肯只是微笑举杯。
“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跟唐才刚聊到你们昨晚的约会,根据唐的说法,他觉得很愉快,与你也已经达成结婚的共识。”
说这话时,韩夫人含笑的阵光隐约透出一股凌厉,冷冷射向刚执起刀叉划开水波蛋的女儿。
韩冰滢一僵,迟疑着该不该抬眸,韩夫人随即兀自往下说。
“唐还告诉我,他并不介意之前你跟他分手的事,反而认为那是一个很好的考验,这次能透过相亲再与你重新聚首,代表你们有很深的缘分。”
“是的,我很相信缘分之说,我想这是上天的安排,才会让我重新以唐、克劳德的身分与冰滢重新来过。”
冰滢……好陌生的称呼。他竟然喊她冰滢。
“滢滢,昨晚你跟我形容的,好像跟唐说的不太一样。”韩夫人笑中带刺的问。
“我……”
“虽然我不晓得冰滢是怎么形容昨晚的,但是我知道她对于过去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心里多少有疙瘩。不管她说了什么,我都可以理解她的心情。”
唐肯像个高贵大度的绅士,适时地开口声援,解除了她被母亲质问的窘境。
可她没有一丝窝心感,反觉得彻骨生寒。
唐到底想要什么?如果他不是想报复她,他究竟为什么而来?有什么原因,促使他非跟她结婚不可?
她猜不透。
从前的唐肯,是一汪蓄满月光的温暖湖泊,沉静而恬然,让人能毫无保留的交出自己。
眼前的唐肯,是结了冰的湖,厚重的霜雪掩盖住内在,除了冰冷,什么也感受不到,让人望而止步。
“听见没有?唐说他可以理解,他也不介意我跟他以前有过误会。”韩夫人露出胜利者的满意笑容。
“可是我介意。”韩冰滢瞬也不瞬地望着母亲。
只因为克劳德这个姓氏背后所代表的是无尽的显赫与尊荣,母亲便可以放下自尊,努力讨好她曾经不屑一顾的唐肯。
母亲的眼中,除了权势与金钱,究竟还看得见什么?
韩夫人闻言笑颜一僵,眼神瞬息转为冷冽的寒针。
“滢滢,你还没睡醒吗?”
“妈,我跟唐——”
“我们很好。”唐肯截住了她的话尾,不顾她拧眉愕瞪,他扬唇一笑,斩钉截铁地宣布道:“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跟冰滢的婚礼能尽快进行,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带回我美丽的新娘。”
第5章(1)
显然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无功。
她结婚了——或者该说,再婚了。
曾经她以为最没有攻击性、最不可能让她提防戒备的男人,如今却成了她捉摸不透的……敌手?
不,说是敌手或许太过。她对他……现在的唐肯,怀有一种莫名的戒畏心,却还不至于到排斥厌恶。
可她讨厌被一个男人捏扁搓圆的滋味!
“我宣布你们成为夫妻。”
衬映着漫天撒落的玫瑰花瓣,一对俪人在双方亲友的祝福之下,正式结下一辈子的牵绊。
一场豪奢而华丽的世纪婚礼,在私人产业的造景花园中盛大举行。
与其他名人?欲低调的作风大相迳庭,这场华丽的异国婚礼特别辟了媒体摄影区,全程公开,大动作摊在世人面前。
几乎全亚洲的媒体都聚齐在此,甚至有远自欧洲而来的狗仔媒体,他们疯狂涌入会场,片刻不曾停下手中的快门。
唐肯一身剪裁合身的深蓝丝绒燕尾服,手中托着一只雕花水晶杯,沉静地伫立在角落,眸内平静无波,只是直勾勾地凝睇着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新娘。
今日的她很美,真的很美。
梳着与葛丽丝王妃大婚时相同的典雅发型,她穿着一袭价值上千万的蕾丝骨董婚纱,据说差一点便成为葛丽丝王妃大婚时的选择。
她颈上配戴着骨董钻石项链,耳饰是低调的珍珠耳坠,总价值近乎上亿,可最美、最璀灿的,并非那些冷冰冰的俗物。
如果不是她,钻石再闪耀,也不过是没有生命的石头。如果不是她,珍珠再光滑,也不过是一颗光滑的珠子。
是她彰显了那些珠宝的美丽,她才是最耀眼的那颗宝石。
可她并不快乐。
她一双美眸清冷冷的,冷艳如霜的气质笼罩一身,饱满的红唇不见一丝笑意。
此刻的她在想什么?面对这场由他主导的婚礼,她肯定气恼极了,也难怪打从步入会场起,就不曾见过她绽露半丝笑容。
“她一定很气你。”韩森半带戏诸的声嗓在一旁响起。
唐肯侧眸斜睐,抿唇微笑。“我知道。”
“你不会是为了折磨她,才跟她结婚?”不爱搭理别人闲事的韩森,难得开了金口。
“你说呢?”
韩森不答,只是执高手中的香槟轻啜,目光定格在唐肯脸上,仔细端详起交情还不赖的昔日同门。
唐肯变得不太一样。他性子向来内敛,然而此刻的他,不似从前那般温柔沉静,反像是……一只沉沉怒气被唤醒,用着微笑与温和假象隐藏利牙与爪子的猛兽。
他懂了。韩森了悟一笑。“韩冰滢彻底惹怒你了,是吧?”
唐肯没有回应,唇畔的笑却淡得像涟漪,随后撇眸,迈开沉稳的步伐,朝着艳震全场的新娘走去。
被无止尽的镁光灯追逐的婚礼一结束,韩冰滢才刚换下身上看似轻薄如蝶翼,实则沉重如白色伽锁的蕾丝婚纱,随即马不停蹄地搭上私人专机,飞往山光水色的斐济度蜜月。
她累瘫了,可依然强撑着不容侵犯的高傲,冷冷地坐在靠窗的真皮沙发座上,一路上只望向窗外的无垠云浪,仿佛坐在身侧的男人,只不过是一尊没生命的装饰品。
“你没有话跟我说吗?”唐肯眸光似水,始终凝定在她娇艳的侧颜上。
“没有。”她头也不回的说。
“你得到你想要的,难道一点也不开心?”
娇颜一绷,她抿紧红唇,斜眸瞪他。
“从头到尾这都不是我想要的,而是你想要的,你只是逼我接受。”
唐肯闻言,仍是兀自微笑,仿佛她刚才脱口的并非愤恼的指控,而是令人欢快的言语。
“安排相亲的人不是我,希望你没忘。”他说。
韩冰滢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这么冷酷的话真是出自唐肯口中?他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温柔体贴,总是可以包容她一切的男人,究竟到哪儿去了?
“你不想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坚持跟我结婚,那就别再招惹我,我没有耐性陪你玩游戏。”
“对你来说,结婚只是游戏?”
“不,对我来说,结婚只是一场可以让我得到更多筹码的交易。”她认真的说,美眸直直迎视他。
“我一点也不意外。”他面无表情,幽深的双眸探不出喜怒。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跟她一样,也认定他们这段婚姻不过是交易?
“就算我不是唐、克劳德,你还是会跟唐、克劳德结婚,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不是吗?”他微笑地说着。
“没错,正是如此。”细巧的下巴一扬,她回以绝艳的笑。
愉悦的笑容敛起,唐肯静默地凝望她几秒钟,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他忽然圏住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