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天气晴朗,爹娘外出,她甩用开婢女又偷偷溜了出来,一路欢乐地上山参拜庙宇替沁姊析福。
沁姊是冯府的婢女,娇弱多病,这趟上山就是为了帮她析福,希望她的病快快好起来。
下山后,她贪恋四周的美景耽搁了些时候,等她想进城时已将近黄昏,更不幸的是,她居然在城外十几里的地方遇上打劫。
冯怀真望着挡在面前这六名不过七、八岁出头的小娃儿,有男有女,一字站闻,手持“武器”,“笑”果非凡,她拚命忍住想笑的冲动。
他们的双脚、双手还在颤抖呢,这样也算打劫吗?
“你……你快拿出钱来要不然、要不然我们就、就……”带头的小男孩手持钝掉的短刀,即使想摆出浑浑的面孔也掩饰不了害怕的恐惧。
“就如何?”她好整以暇地反问。
“我们就、就……”
小男孩连声音也不住地发抖,更遑论其他年纪比他小的孩子,冯怀真不禁感到难过,爹每年都捐出一大笔钱,为何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必须涉险求生存?
“别闹了!你们才多大的年纪就想学人打劫你们爹娘都没教你们吗?”
小男孩愤怒地大喊:“哼!你、你穿得这么好怎会懂我们吃不饱的苦!少说那些大话,快点交出钱来,要不然我就——非礼你! ”
其他孩子不懂“非礼”二字,纷纷看着他们的老大。
他、他要非礼她?!
冯怀真认真地打量眼前年纪稍大一点的小男孩,然后走向他,其他孩子见状,连忙后退几步,只剩下小男孩动也不动,两人对峙片刻,下一瞬,冯怀真打掉他手上的钝刀,一把抓住他,同时蹲下来将他压在自己腿上用力拍打屁股。
“非礼我?你小小年纪不学好,竟想学那些混帐男人要非礼姑娘,你娘是这样教你的吗?你娘如果知道,一定会很伤心自己的儿子居然想做这种坏事,现在我就代替你娘好好教训你! ”
“啊!好痛!放开我! ”小男孩大喊,拚命想挣脱。
冯怀真将他抓得牢牢的,下手的力道不轻,毕竟小时候不纠正,将来长大必会走偏。
其他孩子吓死了,全都扔下手上的武器做鸟兽散,只剩下一个小女孩哭着拉扯她的衣服。
“姊姊!请你别打文哥哥,我娘生病了,可是我没钱带娘去看大夫,是文哥哥想帮我,是我的错,求求你别打文哥哥了!文哥哥很好的! ”
女孩哭哭啼啼,模样可怜,看得冯怀真于心不忍,终于放开小男孩。
“好了,乖,别哭。”她以袖为帕拭去女孩脸上的泪水。
小男孩滚到一旁,操着自己的屁股。“你这女人,太可恶了! ”
冯怀真挑挑眉,威吓道:“你还想再被打一次吗?”
小男孩随即噤声不语。
“姊姊,不要! ”小女孩连忙扑进冯怀真怀里恳求。
“好好,姊姊不打他了,妹妹别哭了。”
小男孩瞧见冯怀真安慰女孩的模样也不再要狠,露出一脸愧疚。
“妹妹,姊姊身上没有银两,不如明天我再拿给你,好吗?”
小女孩正要点头,小男孩却抢口道:“少说那些好听的话,不想给就直接说不想给,何必还要骗我们上当抓我们进官府?”
冯怀真心知小男孩想法偏激决定不与他正面冲突。“我上山参拜确实没多带银两,难道你要拿我身上的饰品去典当?若你真拿去换钱才会被抓。再者,我不愿给,掉头便走即可,真想骗你们,直接把她抓进官府,你又能奈我何?”
小男孩心知有理,无言低下头。
“姊姊,请你帮帮我,我娘真的病得很重……我已经没爹了,不想也失去娘,姊姊……”小女孩窝在冯怀真怀里啜泣,哭得她的心都软了。
“这……”她也很着急,可身上真的没银两。“如果你们愿意相信我,就随我回府一趟,好吗?”
小女孩望着小男孩,小男孩则是盯着冯怀真,一脸怀疑。
唉,她看起来真的很像是骗子吗?
“倘若姑娘不介意,在下身上有银两。”
冯怀真太专注在这两个小家伙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那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器宇轩昂,挂在嘴边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看上去似是读书人。
男人不等她回答,直接拿出青色钱袋。
两个小孩见了,高兴的心情立即反映在脸上。
冯怀真看了他一眼,衡量一会儿便接过他的袋子,扬手招来小男孩,慎重交到他手上。
“去城里找陈大夫帮她娘治病,同时也买些营养的食物,你们都太瘦了,再买几件衣服。我相信假使你有心向上,上天必会给你一条路,脚踏实地才会让你心安,记得以后别再这么做了,做人再怎么苦、再怎么累也不要去做坏事,不然你爹娘定会担心。”
小男孩别过脸说:“我没有爹娘。”
冯怀真心头一痛。“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用道歉,又不关你的事! ”小男孩瞥扭地回答。“总之,谢谢了。小柔,我们先回去! ”
“姊姊、叔叔,谢谢你们! ”小女孩笑着挥手,随后和小男孩一同胞走。
小孩就是天真,不会想太多,表情行为都非常直率,一点也不造作。
冯怀真叹了口气,拍拍裙摆后站起身,这时才想起身后还有个男人,她连忙转身答谢。“多谢公子这钱我明日,定当奉还。”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袋银子可不轻呢,我不爱欠人公子府上哪里我明天定会还钱。”冯怀真爽朗地说,丝毫没有姑娘家应有的娇羞。
“云霞客栈。”
“公子是外地人?”
“是,今日刚来春河城。”
“做生意?还是……”冯怀真很自然地问下去。
“敢问姑娘是对在下身家调查吗?”
“呃……不,只是好奇地问,不好意思,请公子莫见怪! ”冯怀真这才发现自己问得太顺口,羞赧地赶紧道歉。
“姑娘客气了,凡事谨慎小心是应该的。在下严观羽,敢问姑娘芳名?”
“冯怀真。”
“冯姑娘真好心。”
“一点小事何足挂齿。”她学他的客气。
“姑娘的反应真有趣让严某印象深刻。”他没有笑不过眸底的笑意传达了他的欣赏——冯怀真令他觉得有趣。
“严公子客气了。”原来自己刚才的行径全让这男人瞧见,那也不必遮掩什么,反正她就这性子,学不来大家闺秀的风范。
“天色不早了,就让严某护送冯姑娘进城,这里是城外,难免遇上危险。”
“谢谢。那就有劳了。”
严观羽想到刚才她与六个小鬼头对峙的画面,忍不住又闷笑在心底。
冯怀真见状,随即大方地说:“严公子想笑尽管笑,坦白说连我自己都觉得好笑……不过实际上却是一件很伤心的事,没想到春河城还有这种可怜事,难怪我爹每年都要捐钱出来,唉。”
“的确,这情况令人同情,不过人必先自助才能获得天助,你帮他们到这地步已是极限,剩下的就要看他们自己是否努力,帮人要有限度,并非无穷无尽,否则反倒是害人了。”
冯怀真眨眨眼,直视他侃侃而谈的大器态度,突然心生佩服,对他也产生一些好奇,这话任谁都会说,却没有一个人能像眼前的男人说得这般理所当然,毕竟有太多人光说不练或是说得一口冠冕堂皇的话可轮到他的时候却是什么都不做的自私分子。
“严公子见解非凡。”她真心读美。
“冯姑娘客气了。”严观羽亦学她的谦虚。
两人相视片刻,各自笑了出来。
“你是我第一次遇上如此有趣的人! ”
“谬赞了。”
没多久,两人已行至城门下。
“不必刻意对我文诌诌,我不是一般的姑娘。这儿已是春河城,多谢公子护逞。我赶时间先走一步,明日巳时云霞客栈见,可好?”
“严某必等候姑娘。”
冯怀真挥了挥手,快步跑走。严观羽含笑目送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冯怀真……一个有趣的小姑娘你爹每年都捐钱……看来你还是太天真了,又或者该说……你根本没看见应该得知的真相。”
冯怀真回府后,偷偷摸摸溜到苏沁的房间。
苏沁虽是婢女身分,可她俩感情特别好,在她的坚持下,她爹总算同意让沁姊有一间自己的房。
“小姐?!”正在刺绣的苏沁瞧见冯怀真进门吓了一大跳。“你一整天都上哪去,我担心死了。”
“沁姊,我去庙里帮你析福,还替你求一个平安符,这个平安符可保佑你身体快点好起来。”
苏沁收下平安符,笑得好不温柔。“我没病啊。”
“我也希望沁姊没病可没病怎会整日病恹恹的?反正你就戴上这个平安符,不可以拿下知道吗?”
“是,多谢小姐了。”苏沁随即戴上平安符。
冯怀真这才满意地露出微笑。“沁姊,我今天遇上一个人,一个……挺有趣的人,看起来博学多闻,又很懂人情世故,我一路与他聊到进城都不觉得无趣,甚至还觉得时间太短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