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他休想。
他休想继续把她当作打发时间、发泄情绪的玩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他也休想用任何卑鄙肮脏龌龊的手段逼她出面。
前一阵子,她接到家人莫名其妙的来电,欣慰的欣慰、感激的感激。在终于搞清楚状况之后,才发现家人全被沈劲言给收买了。
她不懂,为什么他不直接冲着她来?她是搬了家没错,可是手机并没有换啊,而且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哪儿上班。
他不找她却找上她的家人,这分明是个圈套,想必他正好整以暇等着她感激涕零的爬回他的脚边,苦苦哀求他践踏她那已经所剩无几的自尊。
哼,不管多大的施舍,她都不为所动。
这回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死都要跟他划清界线保持距离。两个世界的人,本来就不该有任何交集。
第7章(2)
“别忘了,他汐止的房子还在你手上呢。”妍姐不死心的提醒她。
“我已经把他的转给小黄了,听说昨天有人付斡,小黄今天应该会跟他联络。”
彷佛宣告决心,她把吃不下的饭团用力一扔,半点不差的进了垃圾桶。
“妍姐,我走啰,九点有客户要签约。”
她提起黑色公文包,打拼去也。
望着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妍姐忍不住叹气。
王泠太善良,又太骄傲,她不允许自己搞破坏,也绝对不会主动示爱。这样的她,注定要受到伤害。
这一切都要怪他啦,有个那么漂亮的未婚妻,干嘛还要招惹别的女孩子?
唉,无解。
关好门,她也上班去了。
风之华的销售已近尾声,再过两天她们就要撤掉,换到别的工地去,“逐水草而居”是她们这行的最佳写照。
她停好机车走进风之华,一进门就被拉进口水圈——根据八卦中心的最新报导:C栋七楼是国湖董事长买来金屋藏娇的;还有红遍港台的影星白依依一口气在A栋订了两户;另外就是扬声企业总经理婚结不成房子也不要了……
“等等!婚结不成是什么意思?”
“解除婚约啦,依我看八成是男方劈腿,哼,天下的男人都嘛一个样,喜新厌旧。”
她一听,心底燃起了希望之火。
管它什么理由,沈劲言的婚约一解除,王泠的问题或许就有解了。
解?解个头啦!药房老板拍胸脯保证,这解酒药三十分钟见效。
可是都过了一个小时,却半点感觉也没有。
沈劲言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现在难过得要命,直想找个人发泄一下。
他按下对讲机。“方秘书,给我一杯黑咖啡。”
没反应。
他又讲了一次,还是没反应,他暴躁的拉开门一看,方秘书和两个特别助理都不在。
奇怪了,难道是他脸上写着“近我者死”四个字,把这些人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了?
砰的一声关上门,他将自己重重的摔回座椅上,发誓要将这些怠忽职守的人给开除掉,以儆效尤。
手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令他的头一阵剧痛,他龇着牙满桌找手机,最后终于让他在公文堆中给翻了出来。
来电显示一个陌生的号码,他很想拒接,但最后还是接了。
“请问是沈劲言先生吗?”是个男的。
“哪位?”他反问。
“我是好邻居不动产经纪人黄志忠,大家都叫我小黄。”
“有何贵干?”他不耐的问道。
“是这样的,有位张先生对您汐止的房子有兴趣,他开价……”
“等等!”他陡地坐正。“为什么不是王泠跟我谈,当初我是把房子委托给她处理的。”
“不好意思,王小姐最近很忙,所以把您的转给我。”
“她很忙?”他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了起来。“结婚是应该很忙没错,婚结完了还得度蜜月呢。”
“沈先生,关于您的房子,那位张先生开的价钱是……”
“没有经过许可,就擅自将我的房子转给别人卖,我不接受这样的安排。”他突然生起气来,咆哮着说:“房子我不卖了!”
“对不起,沈先生,没有告知您的确是我们的疏失,但对方开的价钱真的很好,请您听我说……”
“叫王泠来,否则免谈。”
他挂掉,赌气的把手机往地上扔去。
再次呼叫方秘书,依然没反应。
他辟哩叭啦咒骂一串,连脏话都出口了,没反应就是没反应,他只好认命到茶水间去给自己倒杯咖啡。
门一拉开,他差点撞到人,朱万霖——他的“前”准岳父正站在门口。
“你果然没参加自强活动,老婆跟人跑了,我想你也没心情。”
自强活动?
啊,他压根忘了这几天所有的人都参加自强活动去了,只有他没去,昨晚他就睡在公司,今天早上根本没发现公司唱空城,自强活动这么大的事竟然不记得,他最近实在有够委靡的。
“你来做什么?”他粗鲁的问。
朱万霖上下打量着,满意的看到他的邋遢,以及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
“我要你去把宛心追回来。”
“来不及了,而且也没必要。”他靠墙而站,怕自己撑不下去。“她和宋裕廷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都知道?”朱万霖大感意外。“你事先知道,却没有阻止?”
“我成全他们。”
“你什么?”
不等朱万霖翻脸,他先开口:“伯父,难道宛心的幸福竟比不上你的事业重要?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手中的棋子。”一不做二不休,他索性把话摊开讲清楚:“我成全,一来是因为他们真心相爱,二来是因为我在一夕之间觉醒了。”
他举手制止对方说话,他希望快点讲完,把他打发走,方秘书不在,可怜他还得自己煮咖啡呢。
“之前我对‘沉朱联姻’抱持着错误的期待,幸亏你帮我上了一课,让我彻底明了‘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道理,伯父,我很感谢你这几年来的关照,但我想也该是独立的时候了。”
朱万霖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事情的发展似乎有点脱轨。
“劲言,你以为少了我,你还能稳坐扬声总经理的宝座吗?”
“老实说,我没把握,但我会全力以赴。”
“难道你不怕我从中作梗?”
“我怕。”在对方的威胁中,他居然笑了。“不过,倘若董事会当真昏庸到看不清真相,那么我也只能认了。”
“认了?”
“认了,然后——”他铿锵有力的说:“不如归去!”
这个结果让朱万霖傻眼,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拿手枪比着他的脑袋岂不是多此一举?
“沈劲言,你尽管说大话,我倒想看看你下台的时候,是不是还洒脱得起来!”
盛怒的朱万霖撂下狠话,转身就要离开。
“伯父,请留步。”
他拦住他。
“我诚挚欢迎对等的合作关系,但如果你执意耍手段,我也随时等着接招,最后给你一个良心的建议,沈仲雄城府极深,小心操控不成反被牵制。”
“我明白。”
不再多说,朱万霖打开门走了。
当门关上的瞬间,他把自己重重摔向沙发,弹簧的振动让他头痛得大叫,但他随即歇斯底里的大笑起来——好痛快啊!
昨晚他照例灌了酒,而且灌得比平常还要放肆。
在无人的黑暗中,他独自举杯——敬痴情的宋裕廷、敬勇敢的朱宛心、敬阴险的沈仲雄、敬跋扈的朱万霖、敬前途危在旦夕却仍疯狂想念王泠的沈劲言。
呵,他真的好想念她。
他想念她的钢丝头、她的坏脾气、以及她的女人味;他也想念她的纯真善良、她的努力进取、还有她的知命达观。
然后,他想到她的“全力以赴”。
——你的野心一定要这么大吗?
——不是野心,是全力以赴。
——要是,全力以赴仍办不到呢?
——那就只好认啦,有尽力就好了咩。
凡事严以律己的她,却能坦然面对结果
——不论好坏,她办得到,没理由他办不到。
五年的全力以赴够久了,对于扬声,他问心无愧,要是董事会受到蒙蔽而容不下他,那也无所谓,至少他已经尽力。
必要时,他将选择离开。
此时的他虽仍受宿醉之苦,神智却无比清朗,他知道自己已彻底摆脱禁锢,重新取得生命的自主权了。
要是他也能重新取得王泠,该有多好。
就在他陷入悔恨之际,刺耳的铃声又来扰人。他任由它响了一阵,然后忍着头痛,连滚带爬的在地毯上找到兀自响着的手机。
“无论你是谁,不要再来烦我!”
他对着手机嘶吼,然后挂掉。
没几秒,铃声又响。
“你耳聋是不是?我说过不……”他再度嘶吼。
“沈先生,拜托你冷静一点,我要跟你谈王泠的事。”
听到她的名字,他果然马上冷静下来。
“你是谁?”
“我叫林芳妍,是王泠的房东,也是她的好朋友。”
尽管太阳穴依旧强烈抽痛,他还是强迫脑子飞快的运转,记忆一页页的闪过,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