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这样出色的孩子是该叫他一声父皇的,偏偏他年少时做错了一件事,害得这孩子同他的娘亲流落在外,要不是他的娘亲在临死之前,想尽法子传了一封信给他,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竟然还有一个儿子,而且还混迹军旅之中,出生入死。
得知这件事时,他便立时想尽办法要将他召回京城,好不容易他的人是回来了,可心中却充满了对自己这个父皇的怨慰。
平素在人前还会替他留面子,但一旦和他独处,讲起话来就是夹枪带棍的,让他忍不住气他的目无尊长,却又喜爱他不卑不亢的性子。
那个女人将这个孩子养得真好啊!
「皇上,若是没什么事,微臣该回府陪夫人了。」
「她不是个傻子吗?陪什么陪?」皇上没好气的说道,就算是要气他,也不必把那个傻子拿出来说吧!
「皇上此言差矣,妻子就是得疼的,跟聪不聪明无关,更何况她是幼时跌伤,所以才会成了傻子,也就未必不能好。」
闻言,皇上倒是一喜,以往同儿这孩子总是无欲无求,害得他就算想要补偿,却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补偿他。
如今他却一再维护新婚妻子,莫非是上心了?若真喜欢那便再好不过了!
他连忙问道:「你瞧上她了?」
「那很重要吗?」瞧着皇上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庞竟染着一抹期待,霍璃同的心震了一下,但他很快收拾了心情,依然淡淡笑睨着皇上。
「若是你真的瞧上她了,朕可以让太医院所有太医去治她,甚至贴皇榜为她延请天下的名医圣手。」
仅仅是因为他瞧上了萧别倾,他便愿意这样大费周章地替她诊治?
他当真是在意自己的吗?
霍璃同望着已然有些激动而站起来的皇上,内心激荡,随即又摇了摇头、若是真的在意又怎会任由自己流落在外?又怎会累得娇贵的娘亲早早的便香消玉殒,无尽凄凉。
想到了这里,霍璃同心中骤起的躁动又疾速的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的冷硬。「皇上是天下之主,要做什么微臣管不着。」
就像个任性倔强的孩子,完全不管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会为他带来滔天大祸,霍璃同话一说完,便挺直背脊,毫无留恋地离去。
瞧着他离去的身影,皇上恍若失了全身力气一般的颓然坐下。
他是犯了错,可是他早知错了啊!
老天爷已经惩罚他这辈子再也见不着自己最爱的女人,为何还连儿子也不肯认他呢?
不……不行!他一定要想个法子让他愿意承认自己的身分,这样的孩子便是不登基为皇,也会是国之栋梁啊!
想到这里,他扬声说道:「来人啊,传朕旨意,让宫里的太医都到霍将军府上为霍夫人请脉。」
若那个丫头当真是你要的,那么朕会不惜一切的代价治好她。
第4章(1)
好吃、好睡,更没人总是躲在暗处窥探,虽然才嫁到霍家第二天,萧别倾已经觉得就算是皇宫也没这儿舒适。
姑母说了,在云出院她也是主子,她可以随意指挥云出院的奴仆,让他们退下,大白天里就可以做自个儿的事,不用躲躲藏藏的,真是逍遥。
荷子去领晚膳,萧别倾悠哉至极的一手将荷子洗好的樱桃扔进嘴里,双眼倒是快速地瞧着她名下那些铺子和庄子的收益。
算了算,这会她的手上已经有了好几万两的银钱,带着姨娘在外生活倒也是不愁吃穿。
只不过,从昨夜霍璃同自己占了新房赶人到现在,他仍没说出他的最后决定,让她的心里有些烦躁。
无论配不配合,总要给句话,她才好走下一步。
萧别倾秾纤合度的身子斜倒在美人榻上,一手支着头,一手阖起了账本,想着心事。
其实当年她不过是个小娃儿,不只听到的事有限,也不甚了解,许多事情是她事后才想通,加上这些年暗中留意才明白她爹和她那个名义上的舅舅在盘算些什么。
可他们却想也不想就要杀个无知孩童……
每每想起自个儿的亲爹竟然眼睁睁的看着君玉风将她高高举起,然后扔下了假山,她的心便是一片冰凉,原本还能漾着笑的脸上也跟着多了两道蜿蜒的泪。
长长的睫毛轻颤,一双秋水明眸中有着浓浓的悲哀,还来不及用手背将自己脸上的泪痕擦干净,她就听见开门声,门一开,进门的正是消失了快一天的霍璃同。
怎么就这么刚好,被他撞见了这副模样!
萧别倾蓦地低下了头,想要躲过他审视的目光,可今日的霍璃同却没了昨夜那种不羁和无赖样,进来后,只是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也没跟她说话,只是用那双幽深得彷佛能摄人心魂的眼睛瞧着她。
他没有漏瞧她拭泪的动作,眼前这个脆弱的女人似乎和昨夜那个强势得天地不怕的女人不是同一个,但依然美得教人看直了眼,更生几分怜惜。
用手背胡乱地抹去了泪,萧别倾抬起头来看着霍璃同,四目交凝,向来思绪清晰的萧别倾一时之间竟乱了心神,好半晌之后才找回了惯有的清明,冲着霍璃同问:「你考虑得如何了?」
「现在的问题好像不是我考虑得如何了。」他耸了耸肩回道,双眸虽然闪着一抹无辜,但却让萧别倾背脊不由自主的发凉。
「不然是什么?」
「今「皇上召见,我说了你是个傻子,结果他已经下令让所有的太医来将军府为你请脉。」
耳畔轰地一声,宛若五雷轰顶,傻傻地看着他,完全不懂他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弄出这么让人措手不及的一出。
「你说什么?」她呆愣愣地问着,只觉脑内嗡嗡声作响,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我说……」
霍璃同本想重复一遍自己的话,可才开口话都还没得及说完,突然间感觉到异状。
来得好快!
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样的念头,霍璃同迅如闪电地伸手拉住了萧别倾的柔荑,用力的将她扯进自己的怀里,也顾不得自己的举动是不是会伤了她。
咻咻两声,两把短匕已经刺入了萧别倾方才躺着的卧榻之上,刺客自窗外跃入屋内。
见状,萧别倾白了一张脸,可也没像一般寻常女子遇到这种状况时尖叫腿软,她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两把短匕,然后想着若非霍璃同,如今自己的身上应该已经多了两个血窟窿了吧!
萧别倾只觉得自己浑身泛起了一阵阵冷意,通透雪白的肌肤上更是爬满了鸡皮疙瘩。
皇上命太医来为她诊治只怕也是才下旨,他们竟然已经派了人来杀她……
父女亲情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萧别倾笑了,那笑容中的伤心令人心发疼,霍璃同虽然在和刺客过招,却仍因为她那抹笑而心疼。
突然间同病相怜的感觉爬进了他的心间,她与他不过都是被父亲遗弃之人。
「哭什么!」
没由来的烦躁,让霍璃同忍不住在挥拳击向刺客之际,也冲着萧别倾大喊了一声。
那一声暴喝让萧别倾的泪停了,她怔怔地瞧着他,发现他即使被两名刺客围攻却依然游刃有余。
劲瘦的腰身宛若无骨似的向后倾去,躲去了黑衣人致命的一击,然后又直起身来,已经一掌击中了其中一名刺客的左胸口,一朵带着腥甜气味的血花在空中绽放,那血花还来不及凋零,那人已经直挺挺的往后倒去。
萧别倾都还来不及赞叹霍璃同的快、狠、准,霍璃同又以掌为刀,利落地砍在了另一名黑衣人的颈项。
他本欲生擒,奈何那人却已经牙根一咬,嘴角便有一丝血痕蜿蜒而下,明显的自知不敌,便咬舌自尽了。
终于决解完了刺客,霍璃同急急迎向萧别倾关切道:「你还好吧?」
「我没事。」
萧别倾嗓音没有任何的惊慌失措,就在霍璃同心底忍不住再次为她的镇定发出赞赏的同时,她纤细的身子却在这时软倒,若非他眼疾手快地接住她,只怕又要磕着碰着了。
「啧,还以为你的胆子有多肥,没想到也就那么一丁点。」望着萧别倾失了血色的容颜,霍璃同有些没好气的喃道,但拦腰抱起萧别倾的动作却一点儿也不粗鲁,反而像生怕再伤着她似的特意放轻了自己的动作。
将她放上了榻,他连忙仔细地上上下下打量她,直到确定她并非因为受伤而昏了过去,这才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
望见她即使昏过去还是蹙着眉头,霍璃同突然觉得有些不顺眼,伸手在她的眉心抚了抚……又抚了抚,最后索性硬是将那皱折给使力拉平了,这才觉得顺眼许多。
回首看着这偏房内的一室狼藉,霍璃同忍不住啧了一声,嘴里不禁喃喃抱怨着。
「啧,还真是个麻烦!.」
她幼时听见的秘密怕是非同小可,不然仅仅是要处置个傻子庶女何须如此?怕是担忧她的傻病好了,坏了事,才不管不顾地派人闯将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