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们替你更衣吧!”枫红凑上前打了个大呵欠,她和桃红候在房外一夜未 寐。
“你们都下去歇息吧,我自己来就行了。”慕容盼盼体恤地道。
“这怎么行!我们跟来叶家就是要伺候小姐的,怎可偷懒?”桃红尽本分地说。
“你们陪我累了一夜,快去歇会儿,也不知叶家天亮后是不是有些什么差事要忙, 我怕你们体力不支。”
也是,初来乍到,叶家的规矩她们全都不清楚,谁也拿不准分寸,虽然慕容老爷在 朝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后台又有曹靖大将军挺着,可在长安财势赫的叶家生活,仍 然不可掉以轻心。
枫红、桃红听话地离开喜房后,慕容盼盼换下身上的喜服躺在炕床上歇下。
不知睡了多久,慕容盼盼全身乏力,头痛欲裂的转醒。
这是什么地方?
她记得自己是睡在安稳的床上,而不是……晃动的马车上,她怎会在马车上?
“你醒了?”略显低沉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
“呃?”她撑起乏力的身子看向声音的主人,只见一双精亮的眼审视着她。
“我叫谷洋。”
慕容盼盼深呼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她一贯的冷静自持。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别怕,我不是坏人,至少对你无害。”
慕容盼盼稳住纷乱的心神,“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叶家在东海的一处别业。”
慕容盼盼僵住,“叶家的别业?是叶家的人安排的?”
谷洋点点头。“这是沧海爷的指示。”
“叶沧海?”她的夫君?但,这是为什么?
谷洋无奈的叹息,“我也是奉命行事,沧海爷一向不爱废话,我也不好多问。”
“他……会去吗?”
“暂时不会,过一阵子吧!毕竟你是爷的新嫁娘,他不至于永远将你放在天涯海角 不理不睬。”谷洋乐观道。
看来叶沧海和她一样厌恶这桩婚事。她早该想到这一层的,两个未曾谋面的陌生人 ,她又是寡居的身份,对方是京城名门,怎么说她都配他不上,他不满她是预料中的事 。
谷洋见她沉默不语,很是担心。“你也别难过,沧海爷会对你负责的。”
她笑笑,笑得冷凝。负什么责?她不需要任何人对她负责,被遣送别业独身而居对 她而言反而是某种救赎,清静的生活本来就是她求之不得的。
如今,叶沧海基于他的好恶让她搬至东海别业,或许大家都能松一口气。
“桃红和枫红两个丫环也随你同来。”谷洋想让她好过些。
慕容盼盼点点头,至少她有两个丫环作伴,日子想是不会无聊了。
???
这处叶家位于东海的别业名唤“碧海”,对着一片大湖泊,湖水清澈,能让 人心中愁闷的郁悒情绪一扫而空。
这份平和的心绪是慕容盼盼祈求上苍许久后才得偿的宿愿,所幸她素来安于平淡, 将花弄卉,弹曲自娱,日子并不难过。
碧海里的丫环仆役十数人,在谷洋明确指示下皆把她当作主母尊敬着,在下人眼里 ,她是个没话说的好主子,脾气好、不刁难、不摆谱,多半时候不需要麻烦下人的事尽 可能自己来。
“小姐,原来你在这里,我和枫红找了你好久呢!”桃红抹了抹额上的汗,虽是深 秋,偶有秋老虎造访,气候也有闷热的时刻。
慕容盼盼提着手编的竹篮,卷高袖子,拾了半篮的菊花和桂花。风干后的菊花可制 成菊花茶,而桂花则是她最拿手的桂花酿必备的材料。
“找我有事吗?”慕容盼盼不疾不徐地问道。
“谷爷在“醉?小阁”的小抱厅等小姐。”桃红顺了顺气道。
慕容盼盼走至醉?小阁,就在她要进小抱厅时,一名艳光照人的女孩双手环胸挑衅 地打量着她,“你就是慕容盼盼?”
“姑娘找我有事?”慕容盼盼友善的问。
女孩撇了撇嘴,“沧海表哥真是委屈,怎会娶了你这样的妻子?”
慕容盼盼一愣,觉得被侮辱,“姑娘不认识我,怎么如此无礼?”
她就要绕过女孩身旁时,女孩冷哼了一声。
“我是不认识你,不过光见你身子骨这般单薄,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你吹倒,沧海表 哥喜欢丰腴的女人,不信你可以去问谷洋。”
这个年代,审美观的确以肉感?依归,像慕容盼盼,就算有倾城的国色天香之貌, 也是不合格的。
“绛仙,你又在大放厥词了。”谷洋适时出现,化解尴尬的场面。
“随便聊几句,离大放厥词还远!”薛绛仙嘟着嘴娇嚷着。
谷洋将目光往慕容盼盼身上移。“又要做桂花酿了?”
慕容盼盼点点头,“总要找些事打发时间。”
薛绛仙低笑着,“等沧海表哥来,知道他娶了个只会做下人工作的妻子,大概会气 死。”
“要你多事!”谷洋啐了一句。
薛绛仙怒道:“我说的是实话,沧海表哥喜欢的是飘柔姐姐那样的大家闺秀,她还 差得远呢!”
飘柔?原来叶沧海已有意中人,他竟在有心上人的情况下娶了她!
慕容盼盼看向谷洋,轻问:“我爹可好?”
谷洋刚由长安来。“很好,我回碧海前一天,他正好跟随曹将军到北防巡守,两个 月后才会回长安。”
慕容忠并不知道他的大女儿被送到碧海是被叶沧海放逐,他只当是去游玩。
“你现在要担心的不是你爹,而是你自己。”薛绛仙一副看好戏的嘴脸。
“担心我自己?”慕容盼盼一头雾水。
“是啊!沧海表哥三天后会来碧海,你以为日子还是照旧过吗?”
他要来碧海?
慕容盼盼抚着快速跳动的心口,不确定的问谷洋:“他?
什么要来?”
薛绛仙抢先回答:“你真是蠢!沧海表哥为什么不能来?这块土地属于他,你属于 他,不论是为了什么理由,他都可以来!”
她饶富兴味的再补充道:“尤其姨父、姨娘急着抱孙子,再加上姨娘以死威胁,表 哥能不来吗为他不来你又怎么替叶家孕育孩子?除非……偷汉子。”说到最后,她意有 所指的瞟向谷洋。
慕容盼盼蓦地脸一红,她虽是寡妇再嫁,可也是清白之身,这样坦率的话题让她很 不自在。
“薛绛仙,你少说两句沧海爷会很感谢你。”谷洋斥责道。
“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谁来都一样。”薛绛仙任性地嚷着,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
“没有一个黄花大闺女说话像你这样生冷不忌的。”谷洋也只有无奈地摇摇头。
薛绛仙得意一笑,“这是赞美吧?你们也莫见怪,我就是爱说实话,也只说实话。 ”她看了看四周,“表哥这处碧海别业挺清幽的,很适合当冷宫。”
“沧海爷来后你最好安分点,小心被赶回长安就难看。”
谷洋好心提醒。
薛绛仙臭着一张脸,“什么意思?”
“我教你投鼠忌器,不要老是口无遮拦,你的这种作风八岁时人称可爱,十八岁还 唱这个调,只会惹人嫌恶。”谷洋对薛绛仙直言不讳,当然,他很清楚这番话一定会惹 来一阵不快,但他还是选择说真话。
果然,薛绛仙大嚷道:“你太过分了,有眼无珠的家伙,我只不过说两句话,你竟 然敢这样教训我!”
“你分明说了一串话,岂只两句。我也不怕你告状,沧海爷很清楚你的个性。”谷 洋懒得和她计较。
“表小姐,你的房间打理好了。”丫环萍儿走向他们。
薛绛仙跺着脚,哼了声,“我先睡一觉,睡饱了再跟你算帐。”
薛绛仙气呼呼的离开,留下慕容盼盼和谷洋独处。
“你还没见过沧海爷吧?”谷洋问。
“成亲前不曾刻意去见,成亲后的事你全知道。”
谷洋点点头,叹了声,“这门亲事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如果不是慕容老爷有恩于 叶家,或许老爷和夫人也就不会逼沧海爷了。当然,老爷和夫人执着报恩的心我能了解 ,可是沧海爷却有不同的看法。”
“我想,他也是不愿意是吧?”她轻喃道。
“既然你问起,我也就不瞒你,让你心里有个底也是好的,至少面对沧海爷的冷淡 时,不会太意外。”
“请告诉我真相好吗?”慕容盼盼不想活在海市蜃楼的假像里,如果她的未来是苦 难,她也会学着去适应。
“绛仙刚刚提起的飘柔是沧海爷钟爱的女子,沧海爷本欲娶她为妻的,可……因为 你,这门亲事被夫人和老爷硬生生的挡下来。沧海爷本欲不顾一切娶飘柔姑娘的,但是 夫人以死威胁沧海爷,最后他只得妥协。”
慕容盼盼震撼极了,她不知道叶沧海和她的亲事竟拆散了另一对佳偶。
“最惨的是,就在你们拜堂的那一晚飘柔投河自尽,尸首至今仍未找到。”
慕容盼盼倒抽一口冷气,“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