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平对自己的反抗,心跳得好快。
“多向夏星学习,年纪轻轻的一个女孩子就能经营一家诊所,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对人生很有规画。你现在才要开始规画,都已经太晚了,所以,不要一天到晚只想到要玩。”
“知道了。”
“好好念书,毕业后送你出国。”
“嗯。”桐平随口应答,一脸不在乎,他想,反正父亲没有正眼瞧他。
“不要再让我丢脸。”彰一严肃地说。
桐平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下次,我不会再帮你收拾烂摊子。”彰一又说。
“不然呢?”情绪终于紧绷到极限,桐平沉着声,赌气地说:“就算是要坐牢,就坐牢,我不想再去无人岛。”
“你这是什么话?”彰一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桐平,“你根本没在反省自己的所作所为,你以为这单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不知道你的事对企业的形象伤害有多大?竟然还有脸说宁愿去坐牢。”
“我比企业形象还不如吗?”桐平感到荒唐地笑了起来,“对你来说,我到底算什么?失败者?丢脸的儿子?”
“随便你怎么想,若你做得好,还会怕吗?”
“是,都是我的错,我不配当你的儿子。若没有那可笑的血缘,在你的眼中,我不过是个废物。”
彰一看着桐平,一语不发,看起来格外冷酷。
桐平觉得他整个人都在疼痛,他一直压抑着自己,千万不可动作,哪怕只是动一点眉毛、眨一下眼,他觉得自己马上就会崩溃,只要一点点的时间,他会无法控制地大哭。
他要的不多,也许没有人相信,大家以为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多的是财富取之不尽,有什么好不满足?但他要的,真的不多,他只要一丝丝的温暖,就算只有一句话也可以。
他希望听见父亲对他的关怀。
但,一切都只是他的奢求而已,要不是那可笑的血缘,他早就被抛弃了。
为什么还在自我欺骗,他可以得到一点温暖?
桐平沉痛地离开,直往大门。
“你要走了吗?”璟华见状,急忙拉住桐平,“不是要过夜?”
“不要管我。”桐平怒吼,狠狠甩开璟华的手。
璟华伤心地站在原地。
桐平离开别墅,无情的冷风打在他的脸上,但他已经感觉不到疼,感觉不到冷。他一路走出这个家,知道自己的凄惨。
现实是很残酷的。好像有人这么跟他说过。
奢华的别墅,有多少人想住进去。说到底,没有了这些,他还剩下什么?
所有的委屈,在无人岛上所感觉到的恐惧和害怕,他一次宣泄了出来,终于再也无法控制,他悲伤地哭了出来。
第5章(1)
夏星回到家,屋内一片漆黑,她先听到一声喵叫,打开灯,看见奶油在脚边。她蹲下身,摸着奶油,问:“奶油,桐平呢?”
当然,猫怎么可能会回答。
桐平并不在家,会去哪里了?夏星拿起手机,才想起,他尚未去办新的门号。她很担心,但也于事无补。
应该是回别墅的家了吧?
可能吗?
夏星不禁叹息。反正他还有别的地方可去吧。她这么告诉自己。所以,没有什么好打乱自己的作息。她放下包包,拿起睡衣,到浴室洗澡。一个小时后,把自己送上床。
明天还要早起。
夏星闭上眼,要自己快速入眠。时间一分一秒度过。睡了吗?她觉得自己的眼球还在眼皮下骨碌碌地转,左边,右边,她还能指使眼球的方向,就代表她没未能入眠。
翻过身,睡在一旁的是早已睡到朝天的奶油,夏星觉得羡慕。
失眠了,夏星只好拿出魔术方块来打发时间。不是越动脑会越睡不着吗?
可是,这是她安定心神的方式呀。
夏星奋力地试图解过一次又一次的魔术方块,但都未能成功。
何时才能成功将写在白色方块上的“桐”与“平”字,凑在一起呢?夏星若有所思地抚着歪七扭八的字体,笑了笑。她想,桐平小时候的字还真是丑呀!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流行这种东西,还真是瞬息万变。
桐平想,他也不过才一年没来,夜店不论何时,能玩的花样真是多。
他远远就看到在吧台里调酒的友人,也是这间夜店的老板至正,便很自然地走上前打招呼。
“你弄这些,花不少钱吧?”桐平坐上吧台位子。
夜店的灯光效果十足,彷佛置身在光与影的奇幻国度。
“好久不见,你解禁啦?”至正马上递给桐平啤酒。
桐平冷冷笑了起来。没想到自己的归属终究是这里,在酒精之中。
“那种事,别再给我来第二次,差点被你连累到开不了店。”至正说。
“反正那群人现在也不在了。”
“就算在,也不敢对你怎么样了吧?没想到,你爸做事还真狠。”
“当然,该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没必要手软。”
“那是对别人,你不是被送出国反省?多少人想出国还没办法咧!”
桐平干笑了一下,觉得讽刺。怎能说出他是被丢到无人岛呢?
“看样子,我是不是不要卖酒给你比较好?”至正笑说。
“拜托,我现在需要酒精。”桐平说,已经喝光一瓶啤酒。
“只准你再多喝一瓶。”至正一脸正经地说。
“那是老板该说的话吗?”
“我是在为我的小店着想。”至正走出吧台,经过桐平身边时,特地拍肩叮咛,“不要喝太多。”
“知道了。”桐平没好气地说。
至正自觉责任已尽,交代调酒员后,便潇洒地走入人群中。
桐平喝完啤酒,随即接过调酒员送上来的酒品。充满绚烂的颜色,他静静地看着杯子内的液体,在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射下,反而混乱得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了,但他还是一饮而尽。
强烈的酒精,刺激着自己,他开始有些晕眩。太好了。他想,这正是他现在所要的。他想要麻痹自己,忘记被抛弃的痛苦。
一个礼拜、两个礼拜,桐平还是没有跟她联络。夏星担心地想,这个时候是学校的期末考,真不知道他有没有乖乖去上课?
没有手机,要找人好像很难。如果有心的话,还是可以的吧?积极一点就到学校去找他,或者再一次回到别墅……
别墅……
又想到不开心的事了。夏星微微叹息。
“桐平最近是怎么了?都没有过来。”美佳有意无意地问。在不需要看诊的时候,她们就会在柜台处聊天。
“你很想他喔?”夏星反问。她没有告诉学姊,跨年夜发生的事,还有,现在某方面来说,桐平也算是离“家”出走。
巧妙的回答方式。美佳想。她还不了解这个学妹吗?她知道,有些事,夏星不打算说,她也不打算追问,便故作埋怨地说,“因为没有人会买东西孝敬我呀。”
“我会买来孝敬学姊的。”夏星甜甜地撒娇。
这时,诊所的门被推开,挂在门上的小铃铛发出声响,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前来的人。
“天呀!”美佳一阵惊呼。
夏星吓得楞住了。
“我想替我的猫打疫苗。”这个人态度很自然地说。他抱着一只金吉拉猫,样貌就跟奶油一样。
但她们却一时震惊得无法好好和对方说话。
美佳摆出臭脸,好不容易挤出话,大声地说:“王章言,我们不……”
话还没说完,只见被唤为王章言的男人,挪动脚步到一旁,因为他挡住诊所的门,使外头的人无法进入。
每个人想说的话又被搁在嘴边,在诊所内的人,看着另一名前来的人,表情一阵尴尬。
“我要接我的狗出院。”一名女子说,表情也有些微妙,大概是感觉到诊所内的奇怪气氛。
美佳不禁看了看夏星。
最好的安排,就是夏星替这名狗主人办狗狗的出院手续,而由她替王章言的猫打疫苗。事到如今,有外人在场,也不好把人赶出去了。
夏星看了美佳一眼,随即露出亲切的待客笑容,一副若无其事地向带猫的王章言说:“您的猫要打疫苗吗?请过来填资料。”
美佳眉间皱了一下,她对夏星的选择感到意外,但既然夏星已经做出决定,她也不方便多说什么,同样也赶紧打起精神,她招呼着狗主人,前往病房。
夏星领着王章言和他的猫进入诊疗间,她不发一语,走向诊疗台旁的柜子,从中拿出疫苗,但她只是拿出来而已,并没有打算替猫咪接种的意思。
“夏星,可以给我一点时间吗?”王章言哀求地说。
夏星背对着王章言。她当然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来带猫接种疫苗的。她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之后才转过身。
她没有回答王章言,只是走向他,抱起他手中的猫,情绪激动地红了眼眶,她深情地呼喊,“牛奶,想我吗?”
王章言见到夏星,同样激动,他试图伸出手碰触,却被明确拒绝。为了好不容易换来的交谈机会,他安分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