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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烧我们的房子……”

  “墨儿,别去!他们会杀了你!”

  “可娘被杀了啊……”

  “都是爹惹得祸端,百年之后我会补偿她的,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守护你平安,墨儿,你要活下来……”

  杜如墨由恶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衣衫。她又梦到了,那是她和爹离乡的那一天,她眼睁睁地看着恶人毁了家园,杀了娘亲,却只能流着泪逃跑。

  低低叹了口气,她望了望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她连忙起身梳洗,准备到李初的房里,伺候他起床。

  要换成其他人,从她的房间走一刻钟就可以到达世子寝房。只有她,总要提早一个时辰,为自己的迷路争取时间,免得让世子等烦了。

  唉,她也想改掉自己这个毛病,然而那就像被下了暗示一样,她这辈子怕是当定了路痴。

  那天之后,世子没有再问她爹的事,可这事却沉甸甸地搁在她心头。除了自己的身世已被他知道,她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没有坦诚。一是她的女儿身,这事他可能已经知道,而另一件,就是爹的一身技艺早已传授给她,因此世子要找爹协助宁王府做的事,其实她便可代劳。

  可爹和她好不容易逃出政治阴谋的死亡威胁,若是她这回帮了宁王府,无疑是将自己和爹再一次卷入太子与二皇子的权力斗争,万一爹因此出了意外,她承受得了这后果吗?

  她的心拉扯着,陷入天人交战。

  世子不问,不代表她的良心过得去。要是她选择保全爹,便是看整个宁王府于危难不顾,无论是当年的惨剧,抑或是仲山里的暗杀,二皇子的手段有多狠辣,她是亲眼见识过的,宁王府于她有恩,她于世子有情,这之间究竟该如何取舍,她已失了头绪。

  天初亮的王府里,还是和以往相同,有些奴仆已经起床洒扫或煮食,她踏着沉重的脚步出房门,犹豫该往东还是往西时,忽然发现西边假山旁的桑树上,系了条红布。

  她好奇地走了过去,摸了摸红布。昨夜睡前还没有看到这东西,代表它是新系上的,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纳闷间,她又发现假山后的小桥,对面的一株榆树上,也绑着同样的红布。她不假思索地举步过去,恰恰好来到花园门口,她往里一瞧,湖畔一整排的杨柳全绑上了红布。

  深冬的冷冽寒风冻得她脑袋顿时清明,她突然想起以往前去世子寝房时,不管怎么迷路,到最后似乎都会经过假山,越过桥,然后通过花园的湖……

  难道这排绑在树上的红布是在指引她前往世子的房间?

  激动又难以置信的,她小跑步地经过一排杨柳树,当她跑到湖的另一端,抬起头,果然看到世子院落的门口,王府里那唯一的梧桐树上也有条随风摇曳的红布。

  杜如墨整颗心都撼动了。这分明是特别为她准备的,否则怎会由她房门口连到世子的院落门口?是谁在晚上偷偷做了这些,让她能不再迷路、不再闹笑话?

  会是……世子吗?

  胸口盈满感动,她径自跑进院落,忍不住冲动地想推开李初的房门,却在门前踌躇了。

  她只是个书僮,就这么冲进去未免太失礼,且她也不能确定是他,他堂堂一个世子,何须为她做这些事,她未免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何况她骗了他,甚至不愿帮他,他应该恨她才是,可是除了他,还有谁对她这么好?

  在她犹豫不已时,房门突然由内打开,李初站在门后,两人视线在空中交会。他脸上一如往常淡淡地没啥表情,但注视着她的目光却多了些温柔。

  “站在外头吹风做什么?还不快点进来?”说完,他转身就要回房,却被她叫住。

  “爷儿!”她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指着院外的梧桐树问:“由小的房门到您的院落,沿路的树都绑了红布,这是……”

  “是我绑的。”他淡淡一笑,“你这傻子每天找到我房门要花一个时辰,现在我绑了红布,以后你只要沿着走就行,在这大冷天的不必那么早起,可以多睡一会儿。”

  他说得轻描淡写,但直接又强烈的关怀却冲击着她。她不过是个下人,还是个不老实的下人,他不仅不计较,甚至事事为她着想,纡尊降贵的替她绑布条……

  心中的悸动再也无法压抑,她一个箭步冲进他怀里,埋首在他胸前道:“谢谢您,爷儿,我何德何能让您对我这么好……”

  李初没料到她会这么激动,不过也没有推开她。他不能说为她做的事没有使心机的成份,可对她的那种怜惜,却也是真心实意的。

  从一开始她入府,他不过对她施了点小恩惠,便换得她愿意舍身相救,及后,她虽然瞒着他许多事,待他却是真诚的,事事为他着想,以他为先,愿意为他奉献牺牲。他没有见过这么矛盾的人,内心却慢慢被她所感动,脑海里她的形象也越来越鲜明,让他想忽视也没办法。

  他真的被她打动了,所以宁可用整个宁王府的安危和她赌一把也不逼她。

  “你既然忘了所有的路,那么由我替你找路好不好?此后,你也不必再四处乱闯,凡事有我就是。”他是真心说这句话。

  杜如墨听得鼻酸起来。他知道、他真的知道她不是不想记路,而是不敢记,认路这事像把利刃插在她的伤口上,而他,愿意帮她疗伤。

  “谢谢爷儿……可万一,杜墨不是到爷儿您房里呢?您总不能在整个王府里都绑上布条吧?”她抬头看他,眼中有着泪光。

  “这……”李初思索片刻,不禁勾起笑,“这么着吧,以后你若找不到路,就往自己心意相反的方向走,八成能走对!”

  怎么听起来很笨呢?杜如墨被他逗得笑了,埋在他的胸口低低的笑开。

  嗅着她头顶的清香,李初也渐渐地从这种相偎中,清楚了自己舍不得放开的原因,似乎这么搂着,彼此间暧昧流动的情感就会渐渐明朗。不知过了多久,天都大亮了,院落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直觉的看去,目光和一个眼神惊慌的婢女对上,对方尖叫后,急急提起裙摆跑开,杜如墨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的‘男儿身’,忙不迭的推开李初,退后一步。

  只是太迟了!李初望着她苦笑道:“看来明儿个起,宁王世子有断袖之癖的传闻,大概会传遍王府了。”

  “不、不会的。”像是下定什么决心,杜如墨定定地看着他,话中有话地说:“因为杜玉山没有儿子,只有一个独生女啊!”

  第4章(1)

  这日早朝后,宁王回到府里,第一件事便是招来儿子。

  李初望着杜如墨来到父亲的书房,两人才进去,便发现宁王连朝服都未换下,一脸凝重地站在窗前,桌上杯里的茶水一口也未饮,足见心事重重。

  听到声音,宁王回头来,但看到儿子还拖着书僮,不禁板起脸。

  “叫你那书僮先下去。”他长相本就威严,带着威吓的命令更让人不敢违抗。

  然而李初却不以为杵,拦住了欲先告退的杜如墨。“爹,她必须留下。”

  “什么?!”儿子不听话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此会他有要事相谈,哪里容他任性。“他留下做什么?最近府里谣言正盛,说你和你的书僮……过从甚密,爹本以为这只是下人间的流言蜚语,如今却非得问问你了!”

  李初淡然一笑。“爹该相信孩儿,孩儿从不会误了重要的事。会留下她,必有用处。近日府里的蜚短流长,稍等爹自然会了解。”

  直视儿子许久,宁王冷哼一声,不再就这件事发难。毕竟,他会一回府就招儿子来,就是因为事态紧急,刻不容缓,眼下父子俩也实在不宜为其他事发生争执。

  “圣上已经下令,明日早朝,便要交出金戈铁马图给太子。”他索性挑明,至于儿子身后的杜如墨,只能当没看到。“府里的赝品虽然精妙,但决计瞒不过朝廷里一班老臣,何况还有右相顾国泰在,他是从年轻就伴在先皇身边,加上本身才华高绝,如是赝品,绝逃不过他的眼。”

  “难怪娘会对顾心兰如此热络……”李初了然一笑,他身后的杜如墨也恍然大悟。

  “就算顾心兰心仪你,你似乎对她是兴致缺缺,遑论她在与你上仲山遇袭时不顾你的安危自己带着侍卫跑回来,光凭这项便足以看出一旦我宁王府有难,她必然二话不说划清界限,这种对象不要也罢!”想起当时顾心兰逃回宁王府后,连情况都没提便整理行装急忙回中书府,宁王便不太谅解。

  “依顾心兰的性子,见到顾大人必称是我们害她遇险,看来宁王府与中书府的梁子是结下了。”李初推断道。

  “没错,今早我碰到顾国泰,他果然冷淡许多。”谈论到此,宁王苦恼地叹了口气。“明日早朝便要把画交出去了。初儿,你说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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