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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上王一族自有辨别银舞公主的方法,怎么辨?还不是强行交入后官!这么浅的道理偏偏大家都想不透,还真以为什么上王、王爷的当真是什么天生之子,对他们敬若神明,丝毫不敢有任何僭越违抗之志。苯!还说什么只有他们一族配穿什么银服──糟了!

  「严奇!」我觉得无端的慌张起来。「你说那个宗将藩,是不是、是不是穿着银袍、戴金冠、束银色腰带……」

  「是的。」他疑惑地撞头看我。

  「银带……」我像是被击中了要害,强悍不再。那个人,昨日早上那个人……

  「快,严奇,」我打着冷颤,几乎是用呻吟的声音说:「快回去找嫣红,看看她是否平安!快!快去!」

  「你说什么?」严奇皱紧眉头。

  「快回去看看嫣红有没有事!」内心那种虚慌感,一直攫紧着我的心脏,那心跳声,感觉起来那么不切实际,像是随时有停止的可能。「昨天清晨,嫣红姊弟带我回家,他们离开后不久,有人潜入屋子。那个人头戴金冠,身穿银袍,腰系银带,神色很冷漠。一开始我没有放在心上,全部的心思只是想着该如何才能回去,所以不久就忘了这回事。听你提及时,我也只觉得隐隐有种不安,但一直没想那么多──是他!一定是他!他知道──快!快回去!」

  那种虚慌感侵入我的脾肺,我弯下了身子,颓倒在地上,拚命咽吞着口水。

  严奇的脸色由血红而苍白而铁青,再转为死白,他颓然坐倒在地上。

  「严奇!」

  严奇举步移走,动作却僵硬得跟机器一样,丝毫没有生命力。

  我重新靠墙而坐,呆垂着头,半醒半昏沉,半梦半知觉。到了下半夜,严奇还没有回来,我越等越心焦,离开密室潜回嫣红的茅屋。

  那情形真是惊险万分!平时看惯电视剧,还以为天下守卫全都呆若木鸡,只要一根手指头就应声而倒;亲身经历了,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那些卫兵,灵敏得像人精,稍有风吹草动,就反应神速,厉害得很。

  我能顺利的离开楼花阁,还是拜运气所赐;虽然如此,我还是紧张得直冒汗。仓促间,衣袖勾住树丛,越扯越糟,我只好脱掉外袍,勿匆离开。

  嫣红家中空无一人,没有收拾过的痕迹,我走到床板躺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大概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我还有这个胆躲回到这里。

  我盯着丑陋单调的天花板,思绪如走马灯般的奔窜。如果嫣红真是给抓走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为了逼问我的下落──糟糕!嫣红根本不晓得我到那里去了!他们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宗将藩一怒之下,会不会将她……

  不!应该不会的,可是……这专制时代,人命那么不值线,一切只以在上者的喜怒为行事依据……

  我越想意识越混沌。天亮以后,正想合上眼,听到外头有嘈杂的声音,附近人家都赶早起来作活了。

  我弹跳下床,躲在窗边,门口正聚集了一群村妇,指着嫣红家屋子七嘴八舌不停。

  「可怜哪!一家子就剩他们俩姊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昨个儿一早,王府里卫士将蒋大人就带人给抓了去。这一去,恐怕是凶多吉少!」一个头上缠着藏青包头巾的老妇说。

  「还说呢!」一旁一个花开盛期左右岁数的女人,伸着五指蔻丹,拍着胸口,一副不胜惊吓的柔弱说:「昨儿个真吓死我了,我送我当家的出门,才一转头,就看到卫士将大人带了好多卫士一路吆喝过来。开头我还以为要捉拿什么大盗,后来才知道是嫣红那家子出了纰漏!」那女人姿态甚多,挑眉挤眼间颇有股媚骚劲。「我就说嘛!人不可貌相!平时看她文文静静,谁知道暗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如今都让府兵拾抓走了。」

  「我说媚蔷,」离门口最远那个胖胖、一脸福相、穿着花布粗服的老妪说:「你说话可要留点口德,现在嫣红姊弟人都给抓走了,也不知是个吉凶,你这样损人家,有损阴德!」

  那个叫媚蔷的女人撇撇嘴,朝身旁穿红裳,和她一样一身狐媚味的女人使个眼色。那女人会意,娇声叫了起来。

  「哎呀!我说福婶啊!」她摆动着薄纱中,眼珠子使坏地转了一转。「话可不是这么说。我们也不是存心要说嫣红的坏话,不过您想想,如果嫣红真要没犯什么勾当的话,宗将王爷英明圣勇怎么会无故派人将她俩姊弟捉了去!」

  她这话一出口,全部的人都噤了声。看来宗将藩这三个字,在这里代表了无上的权威,只要抬出他的名讳,便没有人敢冒亵责、违叛他的罪名。这是个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的专制暴虐时代;搞不好,也许是要杀头的。

  先前说话那女子,看这情形,得意的娇笑几声,接口说道:「不是我春香爱嚼舌根,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嫣红做了些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过纸是包不住火的,她被抓了,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

  那叫福婶的,面有愠色,又不好发作,气得身子一转拂袖而去。她这一走,人潮也就跟着散,春香和媚蔷相视一笑,愉快至极的离开。

  真奇怪!时间不管怎么流换,朝季不管怎么变迁,每个时代,总有像这样惹人厌到骨里,却又拿他莫可奈何的可鄙人种。这些「黑市杀手」,杀人不沾血,只凭一张嘴巴就搞得别人鸡飞狗跳不得安宁。而他们,却乐得拍手称好。我想,是嫉妒心在作祟。可是,也常有全然没什么道理,就是看不得别人好的恶劣心肠。人性再怎么变、怎么进化,就是厘清不断贪嫉私鄙的脐带。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劣根性,一代一代地承继千古以来,最原始、最蛮荒的罪恶。真不知道,那耶稣基督的「原罪」是不是就是指这个!Sin──多完美贴切的象形造字!一条蛇爬进你心中……伊甸园里万恶之源的那条蛇,悄梢的,悄梢的游移入你心中……

  我觉得有点颓丧,躲在一旁,不能为嫣红辩解什么……这不是一个寻常人都可以理直气壮的朝代,逞一时意气之快,徒然为自己惹得更多的麻烦。不值!

  是的,不值。杨立斯二世从不做这种傻事!我才不像没脑筋的爹爹和娘娘,到头来连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还懵懂不知……

  我抹掉泪,这不是感伤的时候。我必须想办法找到严奇。我低头看看自己,昨晚匆促间被树丛勾落了衣服。我四处看了看,再借了嫣红另一件衣服套在身上,然后用头巾包住头,脸上再蒙上一片薄纱,像阿拉伯女人那样。

  我走入街集,微低着头,尽量放慢脚步,拚命抑制住平日昂首阔步的习惯冲动。街集的景象,就像古装剧里演的差不多,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茶坊、酒肆、小馆比比皆是。看来这地方虽在城郊外,可也热闹的紧。不过,如果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景象就完全不同了。那方向,放眼望去尽是一片片好山好田,山色青翠,沃田肥美,人如点画,兼具田园宁静与山水飘忽之美,成就一幅幅南派山水的好画作,是谓「诗中有画,画中有诗」。那情景,真的是所谓现代人不曾看见过的绮丽优美,也想像不出,这两种风景,竟然能在同一画面上出现,太不可思议了!可是,它真的存在,就在我眼前……

  啊──我正想得出神,有个人急速把我拉过去,闪身躲入街角。一列清一色黑裳打扮,腰系刀柄的行队,由我们前方急行而去。

  「你怎么跑出来?太危险了!」身后那人放开我,低声在我耳边说道。

  「啊?!严奇!我出来找你的。」看到他,那欣喜真的是无法形容。

  「嘘!」他示意我噤声。「先离开这里再说。跟我来!」

  他领我穿过一条人迹较少、僻静的巷道,千回百折,来到座富丽堂皇的宅院前。上头有个大大的匾额:严府。

  他先翻墙进去,再为我打开边门。

  「小声点!」他说:「被发现就麻烦了,暂时还是别惹人注意的好。来,往这边。」

  他带我进入一间十分宽敞的厢房。看来像是书房,壁面满满是古册书简,砚台笔墨整齐置放在当中一面大桌子上,里侧还有着装饰优雅的卧寝。

  「好了!现在安全了,」他关上门,回过身来。「你怎么会在街上乱逛?你知不知道,那样非常危险!?今天一早我回到楼花阁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发现!现在外头四处是搜捕你的卫士,他们在楼花阁附近的树丛发现一件女子的衣衫。我一看见那件衣服,就捏了一把冷汗,以为你被发现了。还好!现在上王也派了武将兵士驻扎在随青源,下令捉拿任何外来陌生的年轻少女。王爷尊他是共主,给予王都来的上将最大的行动权力。现在外头乱成一片,人人自危,你这样贸然出现,非常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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