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实实端着点心进屋,这屋子的撊设比碧玉当丫鬓时好很多,可要与云索居相比,那便差得多了。
毕竟她睡的是少爷的正屋,不比妾室的偏房。
春实实瞥见了桌上的空碗,晓得那是碧玉刚喝完的汤药,她将点心往桌上轻放,这是刚做好的梅子派,本是要给四少爷享用的,但这回先用来当找碧玉说话的借口。
碧玉让她坐下后,倒了杯茶递到她面前。“怎么好意思让你专程送东西过来。”碧玉见点心特殊,样子可口,有些馋嘴了。
春实实见状,立刻切了一块派给她,见她没吃过派,吃得高兴,便说起话来:“其实咱们都是丫鬟出身,本就应彼此照料的,你与黎儿争吵的事我也听说了,这黎儿——”
“你是替黎儿说话来的?”本来吃得正开心的碧玉立刻变脸。
春实实微笑。“你误会了,之前我与黎儿确实好过,可你也知道她为了勾引四少爷所做的那些事,我哪可能再替她说话,我提黎儿是想让你当心,方姨娘对她可是十分偏爱的。”
碧玉眼珠子瞪起。“那黎儿再会讨娘欢心,可娘也绝对不会对她推心置腹的。”她自信的说。
春实实刻意瞄了眼桌上的空碗,确定碧玉也瞧见她的目光,便接着道:“你都没发觉吧?”
“没发觉什么?”
“你这汤药和黎儿的不同。”
“不同?!”碧玉一惊。“哪里不同?”就她所知这药方是一样的,都为了避孕,而且还是方姨娘亲自调配的,听说里头除了避孕外,还加了滋养美容的方子。
“我之前在厨房见人煎煮这药时,瞧见你这份里放的杜鹃花分量多了些……”碧玉立时脸色一白。“你……你说我的杜鹃花放的分量比黎儿的多?”
“嗯,你也知道的,这杜鹃花虽可调经,但食用过多也是会出问题的,你……当心些。”她留了话。
碧玉心头一剌。“你当真看清楚了?”
春实实点头。“看得一清二楚。”
碧玉用力捏了丝绢,心慌了起来,难道……方姨娘想杀她灭口?!
春实实见她脸色变幻不定,心知老太太就是死于杜鹃花的,她心中有鬼,听到这儿立刻就紧张了,而春实实就是故意要她害怕的。
“不会的……”她对方姨娘这么忠心,方姨娘不可能会害她的,定是春实实胡说,想挑拨离间……“娘不可能偏心黎儿,就算这杜鹃花分量多一些又如何,杜鹃花能清热解毒、养颜护肤,多服了一些些也没什么。”她冷静下来。
春实实抿笑,知晓她一时半刻不可能相信自己的话的,不过这些话定会在她心中种下怀疑的因子,她与方姨娘翻脸是早晚的事。
“碧玉,这凤珠虽然善妒了些,但毕竟还是正妻,就像我还是得忍耐太太一样,你也要对她多多隐忍才是,要不,咱们这院子怎么安宁的了?”方姨娘在碧玉去请安时,苦口婆心的劝说。
“是……”碧玉忍着气的应声,心想,方姨娘对太太几时忍过了,哪次不是主动挑事,让太太拉不下脸来,气得卧病,她可以,怎么自己就不能了?
“还有,对黎儿你也别太计较了,你们全是丫头抬成妾的,正该互相体谅,而她又比你晚个几日跟青岩的,你也知道男人都图新鲜,自然现在对黎儿好些,这也没什么,女人要大器,男人才会疼爱。”
碧玉越听越气,若是如此,那方姨娘为什么不许老爷再纳其他妾室,就连陶姨娘她也多加防范,不许陶姨娘讨好老爷,让陶姨娘这几十年下来活得小心翼翼,连争宠也不敢。
她用尽心机甚至不惜帮助方姨娘谋害老太太,好不容易终于当了心上人的妾室,若要活得像那陶姨娘一样卑躬屈膝,她又怎么愿意!
“黎儿既是晚我进门,就该尊我,凭什么是我忍她,而不是她让我?就是娘应该也受不了毛姨娘当年的争宠吧?”她蓦然想起春实实说方姨娘偏心黎儿的话,忍不住说。
可一提到毛姨娘,方姨娘立即脸色大变。“你提她做什么?!当年争宠的是太太,与我何干!”方姨娘火大了。
碧玉冷笑。“外面虽这么传,可我听说当年太太怀大少爷时身子不好,才抬毛姨娘开脸的,而那之后不久您也怀了孕,毛姨娘趁机抢了老爷的喜爱,您那时不也曾大发雷霆的吗?”
“住口,哪有这样的事!”方姨娘怒瞪着碧玉,当初让这丫鬟开脸跟了青岩,原是想犒赏她在老太太的事上尽心,也见她对儿子颇用心,是以才将人留下,可怎知这丫鬟不识好歹,这话也敢对她讲,早知当初就——
方姨娘眼神狠了起来。
碧玉见状,倏然心惊了。
此时朱黎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了进来,见到方姨娘瞪视着碧玉,虽不知为了什么事,仍是不禁暗喜,乐见碧玉得罪方姨娘。
“可是碧玉惹姨娘生气了?碧玉就是不懂事,姨娘别同她置气,气坏了身子可划不来。”朱黎儿见缝插针的说。
“你!”碧玉气结。
朱黎儿不理她,朝方姨娘接着道:“三少爷刚从我屋里出去,走时留下两根簪子,说是一根给我,一根给姨娘,我这就专程将三少爷的孝心送过来了,姨娘,您先挑挑,瞧您喜欢哪支,媳妇就给留下。”朱黎儿故意在碧玉面前,将手中的两支簪子交给方姨娘。
碧玉瞧那两支簪子是纯金打造,上头遗表有色泽光洁的玉石,一瞧就知价格不菲。
这送给方姨娘就算了,居然还给了朱黎儿,碧玉登时妒恨上心头了。
“那与我熟识的玉石商近来也不知怎地,都没再拿新款过来让我瞧,我这人几日没收藏个几块玉石就不舒服,青岩眼光不错,这两支簪子款式与质地都好。”方姨娘赞道。
“那姨娘认为哪个好就先留下,另一个我再带走。”朱黎儿讨好的说。
“青岩既是将簪子留在你屋里,就是要让你先挑,你倒讨巧,拿来让我挑,这般蕙心,难怪青岩宠你,连这么昂贵的簪子也舍得送你——”
话说到一半,方姨娘蓦然想起碧玉还在,瞧这会不打翻醋坛子了,赶紧收了口的瞧碧玉刚才站着的地方,可她人已不在了。
这日雷青堂为生母开棺验尸,雷家是祁州城的名门大户,此举惊动了地方,连官府都来关心,要瞧这验尸结果究竟如何。
而雷家各房也全来到毛姨娘坟前。雷耿狄一见到赵氏,脸色立即拉下,这态度像是认定她真干了什么,让赵氏心底一阵的寒沁。
然站在雷耿狄身旁的方姨娘可就高兴了,瞧这情景,不管验尸能验出什么,太太都定会被老爷休弃了,只要赵氏一除,她就算碍于规矩没能扶正,可雷家的权力可就牢牢掌控在她手里了。
另外,雷青堂的生母死得这样惨,他还能原谅赵氏吗?雷青石及雷青云为了赵氏也必定会与雷青堂翻脸的,届时这一闹,老爷又最讨厌兄弟阋墙,青岩只要趁机在老爷面前扮乖,老爷之后还不将大位留给他。
她得意的盘算着一切。
毛姨娘下葬多年,取出时已是一堆白骨,赵氏见了想起当年与毛姨娘的相处,不禁悲从中来,掉下眼泪。
方姨娘瞧着冷笑。“姐姐别心急,这尸首刚抬出来而已,要验也得再一会功夫,若真不是姐姐做的,仵作也会还姐姐清白的,所以姐姐这会哭也不济事,还会让不明事理的人误会您心虚害怕了。”
赵氏听了怒极,拳头捏得紧紧的,想要说什么,见雷耿狄瞥过来的厌弃表情,登时憋了心,什么也说不出来。
“毛姨娘当年也是伺候过老爷的,如今成一堆白骨,老爷见了心里也不会好过,太太更是感触极深,这毛姨娘可是太太一手提上来的,感情不比一般,当年的丧事还是太太亲自操办的,而方姨娘与毛姨娘也曾经相处过,怎么方姨娘对今日之事不难过吗?”春实实上前道。
方姨娘当场被噎得说不出话,雷耿狄也是皱了眉,似突然对方姨娘的态度不满了。
赵氏感激的瞧向春实实,她不择痕迹的帮自己训了方姨娘一顿,出了口气。
春实实平时沉默不多话,可头脑清楚,遇事从容,每到关键时刻总有作为,她渐渐明白老太太在世时为何会这么疼爱她了。
仵作开始验尸了,众人紧张起来,尤其是方姨娘,毛氏是怎么死的她最清楚,万一真验出……不,其实就算验出什么也不会有事的……
“有了!”仵作大喊一声。
众人的目光力全被仵作吸引了去。
“有毒!”雷青堂见那发黑的白骨,显然是中了毒,立即怒声道。
“是砒霜毒!”仵作进一步说。
方姨娘一惊。“怎可能有砒霜?!”她并未下砒霜,这毒哪来的?
“你这贱人,真毒死毛姨娘?!”雷耿狄立即怒指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