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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话本就少,平时相处总是她说话而他倾听,然而今□她话也少,两人一路走来皆是无言。似乎察觉她的心不在焉,蔺初阳默默将交握的手慢慢变成十指紧扣,掌间微微施力。

  察觉他指间收拢的力道,欧阳芸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正看着前方并未回眸,她便静静看他侧脸。他嘴角微勾,心情似乎不错,原是有点心不在焉的她,看着看着,心思竟不自觉全落在他身上。

  又漫步一小段,他终于开口,“你今日心不在焉,有心事么?”

  “……嗯。”她诚实地点点头。

  “愿与我说说么?”他脚步未停,边走边问,两人牵手行在路上的模样倒真像是一对小夫妻。

  她摇摇头,“不能跟王爷说的。”

  “你这坦白倒是教我伤心了。”他苦笑,“也罢,你愿与我说时再说便是,不勉强。”

  两人行到一处花灯摊贩前,欧阳芸突然停下步伐,问道:“王爷喜欢我么?”

  她原以为他俩是彼此情投意合,可如今她却不确定了。虽说那日是燕青下的手,但如若没他授意,燕青又岂敢擅作主张?正因无法询问当事人厘清事实原貌,所以才得更加费神去猜测;一旦猜忌的种子萌芽,再纯粹的感情也会变质,她不愿意她的感情因猜忌而无疾而终,是以更加迫切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一个能让她放下一切猜疑,义无反顾去爱的答案。

  蔺初阳表情微讶,目光落在她身上,“本王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

  她定定看他,语气坚持,“我想听王爷亲口对我说。”

  她累了,不想再耗费心神去揣测他当日的动机,她只盼得眼下这一刻的答案,其余一切就如她先前所说,只是过眼云烟,都不重要了。

  蔺初阳侧首看她一眼,似有些讶异她的坚持,片刻后,唇畔徐徐漾笑,眸光温暖,“嗯,喜欢。”

  欧阳芸怔望着他说喜欢时的侧脸,嘴角勾得比平时更深,连眼睛似乎也弯起来,偶尔侧首回眸看她时,他眸光脉脉流转,那情动无法自抑的模样,她之所以清楚,那是因为她看他时便是如此,再无法漠视他摊在她眼前赤裸裸的情意,一瞬间,欧阳芸只觉得自己可笑,竟然如此轻易就让猜忌遮蔽心衷,哪还需要问?一切已全写在那双深情脉脉的眼里了。

  顿时,压在心口的郁郁全数在那双爱意横溢的眼眸消泯,她低首含笑,语气娇软,问:“王爷……喜欢我什么?”才听他说一句喜欢,便又想听他再说一句为什么喜欢,爱情,让人变得贪得无厌了。

  蔺初阳沉默一阵子,这个问题显然困惑他了,不一会儿,他唇边又勾起笑,似是想通了什么。

  “不知道。便是喜欢。”他之回答,不是什么词藻华丽的真情表白,更不是什么山盟海誓海枯石烂的陈腔滥调,便只是一句再简单不过的——不知道。

  便是喜欢。

  “王爷,这回答不作数。”她嗔道。

  “怎么不作数了?那好,同样的问题,本王也问问芸儿。芸儿,你喜欢本王什么?”

  欧阳芸张口欲接话,却是语塞,“我……不知道,就是喜欢了。”

  此话一出后,欧阳芸随即错愕地发现,她的答案其实和他的大同小异。

  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便就是喜欢了。他是想通了才这么回答她的,她真是傻瓜,这么简单的道理竟然挂在嘴边问。

  羞赧漫上心头,欧阳芸羞怯地捂着双颊,又是懊恼又是沾沾自喜地抿嘴窃笑,表情生动可爱,令他莞尔。

  他伸手抚上她的脸,语气充满眷恋,“你笑了,本王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一路走来,她未展笑颜,他看出她有心事,却未强迫她说出;如果她要的只是默默陪伴,他便做那个静静相守的人。虽然他明知她的心事来自于凤冬青刻意的接近,但即便如此,他仍不愿过问,甚至当她告诉他凤冬青召见她问了有关皇灵寺的事情时,他当下亦无太大的反应,他不想再将当日之事掀出来,不想她再被牵扯其中,甚至,恨不得能彻底抹掉那段回忆。

  弱冠前,他被缚于宫外,形同软禁,皇姥姥派来监视他们母子的人却被先皇身边的妃子收买,多次设陷计杀;他一路走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为求生存,长期处在勾心斗角的环境中,心早已麻痹,不曾想过有一人会走入心间,刹那间就夺去他的心魂,如今他只想与她携手共度此生,不离不弃。

  神思远扬间,一旁的灯贩突然热情招呼道:“公子,买盏花灯送你家漂亮媳妇儿吧。”

  媳妇儿?

  听见那小贩说的话,又听见蔺初阳不置可否低低一笑,欧阳芸霎时红了脸,羞怯地推拒:“不、不用了。”

  “小娘子,中秋节人人都要来上一盏应应景的,便让你家相公给你买一盏可好?”

  “可中秋都过了。”

  “中秋是过了,可您瞧今儿个花好月圆的,谁人手上没来个一盏?公子,你家媳妇儿害臊了,便由你替她拿个主意呗。”

  “那便来一盏吧。”

  “好咧!”灯贩赶紧递上花灯,又交递一张系着红线的纸条和笔。

  蔺初阳接过后,便看向欧阳芸,“芸儿,写什么好?”

  “王爷作主便是。”

  蔺初阳又是淡淡一笑,低头在纸上写了几个字。

  “公子,前面的鹊桥下有条月老河,两位可以到那里放下心愿。”

  “多谢。”蔺初阳把笔递还给灯贩后,就牵着欧阳芸的手朝月老河走去。

  月老河畔前熙来攘往,人们双双对对,两人挨着人群寻到一小方空旷处,站定后,蔺初阳将花灯捧在手上,然后将纸条交给她,让她亲手系上的意思。

  其实,他还有另一个含意,便是故意让她看他写了什么。

  欧阳芸低首看着纸条上的字,芳心为之荡漾,桃腮杏脸尽显娇羞之态,朱樱噙抹笑,笨拙地将红绳系在花灯上,眼角不时瞄着纸上的字,偶有风吹来,便将纸条吹得猎猎翻扬,教人模糊了视线。

  将红绳系上后,两人携手放下花灯,欧阳芸却是一脸舍不得,多想将那纸条留下来当个纪念啊。

  念头刚过,就听见他俯首贴在耳边低声说道:“你若舍不得,回去,我再写一张给你便是。”

  她低头含笑,未语。

  此时,不远处的天灯冉冉升空,一盏盏乘载着人们心愿祈福的天灯愈升愈高,最后在天际划出一片炫烂夺目的红,随着人们的惊呼声缓缓沉落。

  回去之后,他果然守诺写了张字条给她,她收下后,小心翼翼收进匣子里。

  幸福,不过如此简单而已。

  第8章(1)

  清晨起来晚了,平时喜儿都会过来唤她起床,但那丫头今天好像也睡晚了。本来起来的时间就已经偏晚,加上少了喜儿在一旁帮手,欧阳芸也就没用早膳,匆匆梳理后便前往董姑姑那边早课。

  中午时仍不见喜儿踪影,欧阳芸先前往喜儿住的厢房确认人在不在,推门进去后,发现榻上被褥整齐未动,内心微微纳闷,便在缀锦阁绕了一圈,见人便问有没有见到喜儿,答案皆是没有。

  傍晚结束功课时还是不见喜儿踪影,此时欧阳芸已经无法以平常心说服自己喜儿只是一早事忙,忙到忘了回来这么简单而已。喜儿向来事事以她为先,若有事情耽搁,也会事先向她报备,绝不会一声不响地跑不见。身边丫头不见了,这种事也不好惊动王爷,欧阳芸只能逐个见人就问,从缀锦阁问到未央宫,再从未央宫问回缀锦阁,最后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丫头们送来的晚膳她一口都没动。

  她神情茫然地坐在亭中,想着昨晚回来就不见喜儿过来伺候,那时她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也就没多想,直到今早仍不觉有异,直到现在……

  闭眸,思绪开始回溯,她最后一次见喜儿是出宫赏花灯前,那时她交代喜儿将紫檀盒烧掉——回想至此,欧阳芸心头猛然一跳,内心有不祥预感袭来,怕是,她害得喜儿失踪。

  念头刚过,就有小厮慌慌张张跑来通报:“姑娘!大事不好了,喜儿丫头投井了!”

  听闻恶耗,欧阳芸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脑筋一片空白,小厮比手划脚地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她根本听不分明,好不容易回过神,满脑子都是无法置信,张口便斥道:“你胡说什么!喜儿好端端地怎会投井?!”

  “这……小的真没胡说,姑娘要不信,就自己过去看。”说罢,通报的奴才让出一条道让她走过。

  喜儿并未被送回缀锦阁,宫里头忌讳丧气,所以将人放在通往缀景阁的桥头前等待她前去做确认后便要移去它处。

  欧阳芸人还未走到,一具白布覆盖的大体便先映入眼帘;入眼这一幕令她身子当场颓软几乎支撑不住,身后的奴婢见她摇摇欲坠,赶紧上前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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