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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怪会有那种流言传出,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那种带有蔷薇标志的……

  唐志摩只比柳星野小一岁,少年得志,在影剧圈里炙手可热,很多制作人指名要他为旗下的明星量身编撰剧本。自动送上门的女人自是不在少数,他却鲜有看上眼的,视妖艳性感的女人如无物。

  柳星野的立场和情况也是一样;就像他自己说的,他讨厌粉紫桃红。谈恋爱?多麻烦!

  局外人绘声绘影,当事者却一副没事人样。不管是真是假,对于这件事,易莎顺并没有甚么特别的感觉骯脏或恶心甚么的。事实的美丑感觉,端看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而异。唐志摩和柳星野是她最亲的二个人,就算天下的人都唾弃他们,她可没理由反对他们。

  在他们所处的圈子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由大大小小的秘密和谎言形成的;人人都戴着面具,展露着虚伪的笑脸和言不由衷。渲染夸张,是这个行业耀紫映红的本质;利害关系的影响,人对人无法不设防。

  但是人家不会由正面攻击;黑暗的死角太多,如何生存下去而且光芒耀眼,靠的是自己的本领。敌人永远是笑瞇瞇的,每个人都是每个人力争上游、争求出名的假想敌和绊脚石。

  这个圈子的生态环境太现实,而她最亲的二个人却都处身在其中。不管别人是怎么看待他们的,谣传是怎么流散的,是好是坏,她都一定全然接受他们、喜欢他们,不受任何流言所迷惑。

  这是她表达感情的方式。

  第二章

  整理好东西,天色差不多暗了。易莎顺走进容厅,柳星野和唐志摩都不在,昏暗的风从开窗的天空吹进来,刮得一室凉凉的气流。

  她关上窗,踢掉挡路的书报,不假思索地朝柳星野的房间走去。

  房门半掩着,她想也没想,伸手一推就莽撞地闯进去。房中只有柳星野一个人,他打着赤膊,脱下的衬衫随便地斜搭在肩上,正对着镜子练习台词和表情。

  “啊!莎顺,你来得正好,帮我对词。志摩回去赶剧本,我正愁着没人帮我对戏──”他从镜子瞥见易莎顺,回过头去把剧本丢给她。

  易莎顺却像木偶一样,直着关节呆愣地站在那里。剧本撞触到她身上,“啪”一声,垂坠落地。

  她完全没感觉!失神般地看着柳星野。

  她的目光一直驻留在柳星野裸露的背上;在那上头,有一道惹眼又长的伤疤,由右肩背斜划到左腰间。刀痕很深,痕迹狰狞,写实而逼真地让人想象感受到那股痛。

  那道伤痕,她很小的时候就看过,当时没看懂,隔了许多年重新撞见,像彗星撞击一般震撼着她心弦。

  “你怎么了?”柳星野觉得奇怪,走向易莎顺。他捡起剧本,发现易莎顺的目光,随即会意,眉毛一扬,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眼睛会勾人,低着嗓音说:“很帅吧?男人有这种伤,才显得出他的气概。这是热恋伤痕,男性魅力的证明──”

  甚么热恋伤痕?又在做戏了!易莎顺撇撇嘴,皱了皱眉。

  柳星野心里也突地一惊。刚刚他那语气、神情,根本不像是对“女儿”该有的姿态,他立刻收敛起神色。

  虽然他自称是易莎顺的“爸爸”,监护她长大,但他们之间根本没有那种“父女”的感情,他们彼此也根本没有那种自觉。他们其实象朋友一样,对待彼此的方式,谈话的口气,都是不自觉地以平等的关系相对;加上唐志摩,三人关系均衡,感情一样浓。

  这种情形的产生,主要是因为易莎顺长期在寄宿学校就学的缘故;再加上一开始易莎顺就明白自己的身世,感情的催化无法像对真正的父母那样任意的投射,日子一久,就变成这样了。

  “别再发呆了,帮我对词。我明天早上有通告,必须先把这几场戏练热才行。”柳星野将剧本塞给易莎顺,退开了几步。“从十七页开始,划蓝线的部分。”

  易莎顺翻开剧本,看了几句台词,眉头就不禁锁起来。

  难怪别人会误会他和唐志摩!这种煽情戏,他居然找唐志摩帮忙对戏!两个大男人对说着这种肉麻兮兮的台词,不起痉挛才怪。连她看了,都觉得说不出口。

  “又怎么了?”柳星野问。

  “这是谁编的剧本?还真烂!真的有人谈情说爱是这么谈、这么说的么?”易莎顺手指重重敲着剧本上用蓝绿划明的地方,一脸的疑惑和不可思议。

  “当然!不然你以为该是怎样?”柳星野耸耸肩,一边穿上衬衫。

  易莎顺绕到窗子旁,靠着窗台说:“爱一个人应该是全心的思慕;你的眼神会不禁地追逐着对方,一颗心为他悸动、为他牵绊。而不是像这剧本上描述的,肤浅地讲些肉麻的情话、亲嘴搂抱罢了。”

  柳星野瞇着眼,抱着胸,像是看着火星来的稀有生物般看着易莎顺。易莎顺见他眼光充满嘲谑,沉下脸说:“你这样看着我做甚么?”

  “没甚么,只是对你的‘见解’感到好奇。我敢打赌,你一定没谈过恋爱。”

  “那又怎样?天荒地老,爱情的本质也不会改变。”

  “你是在谈理想吧?”柳星野强忍住笑,板着脸说:“现在是追求速度和效率的时代,凡事讲求轻薄短小,连爱情也不例外。再说,现代人的体力都不太好,苛求爱情长跑,会跑惨人的。”他挥挥手,挥来越来越忍不住的笑意。“再说,喜欢一个人,想说出自己的心意,向对方做出表达自己感情的亲密举动,这都是很自然的,怎么可以说是肤浅。”

  “强词夺理!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意思!忽视内心层次情感的表达,只着重于肢体亲热的煽情,这部戏里谈的感情能高深到哪里去?”

  “是不够高深。不过现实生活里的爱情,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易莎顺没有再反驳,仅是看了柳星野一眼。

  “怎么?你不同意?你这一眼看得高深莫测。”

  “我是在想,你为甚么不结婚?”易莎顺突然端敛神情,对照窗外昏暗的天色,隐抹着一股猜不透的情意。

  “结婚?那多麻烦!谈谈恋爱还差不多!不过,天天谈情说爱已经够我受了,我不想再自找罪受。”

  柳星野说得满不在乎!易莎顺却陷入沉默,久久才说:“如果是因为我,你实在不必顾虑太多了。我想过了,我已经十九岁,在法律上已经成年,应该可以独立──”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只是嫌麻烦!跟你没有关系。”柳星野皱着眉挥挥手,挥断易莎顺的话。“以后别再跟我提起这回事,也别再提独立甚么的。你连学业都还没完成,想提甚么独立自主?还早得很!”

  “那不是问题,我不打算再继续念书了。”易莎顺说。

  她是他的负担,也是他的束缚。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能让他因为她而延误自己的幸福。

  “不行!”柳星野大叫说:“你一定要把剩下的半年学业完成,这件事一定要照我的话做,不准你有意见!”

  “可是──”

  易莎顺还想再辩驳,柳星野神色蓦然一沉,严肃又正经地逼向易莎顺,沉着声音说:“我说的话就是圣旨,不准你有意见,听到了没有?还有,别管我结不结婚的事,那跟你没关系,你只要好好把书念完就成了。”

  他的神情迥异于平时的玩世不恭,显得很认真,易莎顺和他目光相对,直到感觉快被他的黑眸吸引进里头,才轻轻吐了一口气说:“你只要老实回答我一件事,那我就永远不再提起这件事。”

  “你要我回答你甚么?”

  “真的不是因为我?我是个绊脚石──”她低下头。

  “不是。”简洁有力的回答,笃定断然地阻掉易莎顺自暴自弃的情绪。

  易莎顺猛然抬头,紧紧凝视着柳星野,想从他深不可测的双眼看出有多少真实在里头。

  那两潭深不见底的黑眸,像煞吸引宇宙间所有星球光芒的黑洞,深得彻底,回音万来无边无际。

  “那么,是因为志摩?”她轻轻又问。

  “这是第二件事了,超出我答应的要求范围。”柳星野眉头一皱,转身过去。易莎顺征了一怔。

  他不让她看清他此刻的脸,不愿意回答她──那么,流言果然是真的,他和唐志摩……

  “你不用担心!你和志摩的事,我绝不会说甚么;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与你们为敌,我也不会反对你们,我会永远站在你们这一边。”易莎顺自以为是地盯着柳星野的背影。透过雪纺的白衬衫,她仍可清楚地看见那道斜长狰狞的伤疤。

  柳星野霍然转身,神气古里古怪,怒笑不得!有些气急败坏,又夹杂几丝复杂荒唐的气恼。他怪声怪调的说:“你刚刚说甚么?我和志摩的事──我和志摩有甚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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