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什么啦。不过,还是谢谢你喽,许婶。”王印加收了糖果,懒得再推托。
* * *
才到客厅,见了她,许春美就嚷嚷埋怨说:“怎么那么久啦,印加!我都快渴死了!”
“我已经尽量快了。”王印加将柠檬汁给她,然后这才转向纪远东:“大少爷还需要什么?”
听她那么说,许春美暗暗扯了扯她的衣角,大概觉得好笑。王印加不理她。发觉纪远东的朋友在看她,她也转过头去,不客气地回一眼。
她知道他姓马。听说是纪远东学生时代主要竞争对手。一家律师事务所的合伙律师,专责税务,领有美国加州律师牌照。
对方却对她笑了一笑。
王印加没有笑,撇开眼等纪远东回答。
“不必了。”纪远东开了金口。
他身旁的朋友却说:“王小姐如果有空,请一起坐下聊聊吧。没关系吧?远东。”后面那句话是对纪远东说的。
王印加猛愣一下,忙说:“厨房还有工——啊!”
话没说完,便被许春美猛不防一拉,拉跌到沙发上。
“有什么关系!”许春美一副好作伴的口吻。“难得有这机会,一起聊聊嘛!”一边拽住王印加的手臂,防她跑开。
纪远东没吭声——那就算同意了。在场的马许两人这么解释。
“你好啊,王小姐。我叫马彦民,是远东的朋友。”马彦民又对着王印加笑。
纪远东——或者说纪家兄弟会看得上眼交做朋友的,非富即贵,起码都要有二把刷子,想来马彦民也差不到哪里去。
不过,马彦民身上没有纪家兄弟那种“人参气”,让人觉得顺眼多了。
“我叫王印加,是厨师的女儿。”王印加俏脸开了一个假笑。
“我知道,春美小姐提了。我可以叫你印加吗?”
“随便你。”王印加耸个肩,一边不忘瞪许春美一眼。
许春美也不甘示弱回瞪她,像在说“我帮你宣传有什么不好”?
“彦民,”纪远东说:“‘瑞祥’那件案子,你们办得怎么样了?”
“瑞祥”是一家颇有名气的服饰公司,在各地都有门市。负责人袁瑞吉早年是服饰公司的员工,而后和老板的女儿结婚继承了公司。在他的经营下,公司大有拓展,成为本土知名的服饰口牌。
几年前,袁瑞吉一家投资移民加拿大,在当地开了一家工厂和门市。袁瑞吉将妻儿安顿在加拿大,自己两头跑,这期间,且认识了一位香港移民的陆姓女子。
袁瑞吉妻子过不惯异乡生活,将孩子送寄宿学校,便回国居住。袁瑞吉还是两头跑,并进一步和陆姓女子同居,断续来往了三年多。
由于袁妻结了婚就待在家里相夫教子,除了最初的一些不动产及少许股票外,“瑞祥”大部分的产权都登记在袁瑞吉名下。袁瑞吉和陆女同居后不久,向妻子提出离婚要求,旋即分居。
官司打了三年多才结束,袁瑞吉分了一半的家产给离婚妻子。去年底,袁瑞吉又认识一名陈姓女子,单向和陆女分手。陆姓女子不甘损失,向法院提出申诉,要求分袁瑞吉一半的财产。
根据加拿大法律,同居两年以上就可以被视为合法的伴侣,有权分享一半的财产。袁瑞吉于是找上马彦民的事务所。
这新闻闹得算大也不算大,最主要是隔了大洋就隔了千里远。但对纪远东这种家庭来说,算是未雨绸缪吧,这是很好的借镜,所以多少留了心。
马彦民露点微微的笑,说:“没问题。我们这边的条件比较有利,对方占不了便宜。”
“怎么回事?”许春美一头雾水,王印加也是。
马彦民约略说了大概,跟着说:“袁先生和那位陆小姐同居之时,他还是已婚的身份;官司期间,他也不算是自由身,所以他和陆小姐的同居关系并不能被视为合法的关系;际小姐没有权利要求分享袁先生的财产。”
“啊!怎么会这样!?”许春美反应很直接。“那位陆小姐岂不是一点保障都没有?这男的实在太关劲了,连一点钱也不肯给,你不应该帮他!”
照许春美的推理是:一定是因为男方做得不够漂亮,比如给的实偿不够,女方才会气起来狮子大开口。
马彦民抿嘴一笑,没说什么。
王印加不以为然:“是女孩子自己笨,怪得了谁!”
纪远东很快看她一眼。
许春美不服说:“印加,你也是女的,应该站在女人这一边,怎么胳臂往外弯?!”转头说:“你说对不对?马先生?”
马彦民又笑。“依我个人看法,袁先生这件事是做得不些瑕疵。不过,我是不能够批评客户的。”
许春美一副“看吧”的眼色,睨向王印加。
王印加说:“我说女孩子笨,是因为她想飞上枝头变凤凰,却没算计好,到头来落得一场空,什么都没有。够聪明的话,同居前就该先捞一笔,同居时更要尽量的榨,否则等到分手时才不甘心告他一状,耗时又耗神,结果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简直以一种乖戾的姿态在批评。纪远东忽然说:
“这种事谁也料不到,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怎么料不到?”王印加不以为然反驳。“男与女在一起,到头来不是分就是合,根本没那么复杂。”
“你说的那是‘买卖’。我想没有人会把自己的感情当成买卖吧?”
“远东说得对。”马彦民附和。
王印加几乎要脱口喊说:“就是有!你们这些侯门大族的什么门当户对不就是了?”
但她反应快,赶紧咬住了嘴唇,总算没有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但纪远东口中会说出那些话,让她觉得很嗤笑。
“印加,”许春美说:“你不要那么乖戾。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什么不好?哪个女孩不梦想白马王子的?那个陆小姐只是运气不好,你别说得那么刻薄。我赞成远东的话,恋爱中谁会想那么多嘛!”
她直呼纪远东的名字,纪远东倒没什么反感的表现。
许春美说得也没错。王印加不想辩,也觉得没什么好辩,只是说:
“是是,你说的都有理。不过,你别忘了,王子可是青蛙变的,一个搞不好还是瘌蛤蟆呢。”
“你又来了!”许春美狠狠瞪她一眼。
马彦民笑起来,似乎觉得很在趣。和纪远东对望了一眼。纪远东已经听过王印加的“王子不爱灰姑娘论”,对这“青蛙说”也只是扯扯嘴角。
王印加身上的刺太多,不怎么可爱。老实说,许春美这种个性的女孩要坦白多,可爱多,令人觉得舒服多了。至少,她们知分寸。
王印加不知分寸——也许,也不能这么说,但他觉得,她是很自觉的在反抗。他不喜欢她那种话中带嘲讽的态度,让人觉得不舒服。
有个性是好的,但太有个性了,只会坏事。
他受的教养,是不容许这样不知分寸的,进退应对都有一定的规范,必须合乎一定的尺度规范。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要找家世背景相当的女孩。门当房对,到底有它必然的道理。
* * *
许春美刷了一屁股债的事最后当然还是老老实实的告诉了她父母,被老许狠狠臭骂了一顿。老许开出条件,要他给钱可以,许春美每星期最少得回家报到一次;还有,把信用卡给剪了。
所以,再怎么不甘不愿,许春美还是乖乖的听说。但每回回来,她老是爱挤到王印加的房间,搞得王印加很头痛。
“春美,”王印加烦死了,推推硬赖在她床上的许春美。
“你的床这么大,我们一起睡。”
“不要!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
许春美脸上立刻露出暧昧狡黠的笑容,说:“那你将来结婚怎么办?怎么跟你先生一块睡?”
王印加皱眉,恼她一眼。
“你管我!”跳上床,把许春美推得远远的。
“放心,我不会突袭你的。”
“那你干嘛老挤到我的房间?你自己又不是没房间。”
许春美不理她,像是没听到她的埋怨,侧着身子,一只手支着头,望着王印加不满地说:
“欸,真是不公平!我花那么多心思,都让你捡现成的。”
“你在胡说什么?”王印加莫名其妙。
“我问你,马彦民是不是打电话给你了?”
“啊?”她还是一头雾水。
她当然知道马彦民,没那么快忘记。但他干嘛打电话给她?
“你少装一副纯情无邪的样!”许春美悻悻地瞪她一眼。看着有气,越看越气,伸手拧了她腮帮一把。
“你干嘛?!”王印加叫痛,皱起眉。
“我嫉妒啊!报复一下也不行吗?”许春美却理直气壮。“我千方百计接近马彦民,但他每次都只是问我有关你的事。你说我气是不气?”
“他问我的事做什么?”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我看他八成对你有意思了。”
“不可能的。他看上我哪一点?我没钱又没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