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远东!”她用哼的。“你看够了没有?!”身子狠狠一转,太过用力,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直直地栽下去。
根本来不及惊呼,就那样狠狠地栽撞到地上。她手肘、膝盖、鼻子全都撞伤了皮。脸上还沾了一些碎石粒,脸颊、额头满是擦伤;鼻子差点歪了,血污一片,一张脸差一点就变形。
她痛得歪嘴,眼泪不争气冒出来。更惨的是,在讨厌的纪远东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他拿出手帕,小心地帮王印加拂开脸上和身上的碎石粒。王印加不想领情。但她才一动,就被纪远东抓得紧紧的。他仔细检查她的伤口,说:
“还好,不太严重。我送你上医院。”
“不用!”王印加不领情。“我自己消毒擦个药就行。”挣动一下,想挣开纪远东的手。
纪远东盯看她三秒,放开手,说:“你想在脸上留下疤吗?”
对女人来说,这恐怕是最大的威胁。
王印加大眼一瞪,由喉咙咕哝一声,声音含糊,像在说她自己会去看医生。
她知道她现在一定很狼狈,全身都在痛。不争气的泪顽强的还挂在眼角。
“过来——”纪远东不由分说将她拉过去。
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挨到他身前。然后,他微俯身,舔掉她眼角的泪。
王印加震住!僵硬的抬起头。
纪远东一脸平静无事。
她几乎怀疑起自己。不,是彻底的。
她甩甩头,那只是错觉。
* * *
天才都死得早,脑能量过早又过度开发的关系。上天给人那么多,却不给用,是有它的道理的。消耗太快,死得也快。别看爱因斯坦活到一把年纪,比起八十岁还能开车乱乱转兜风跳舞的,那点年轻就呜呼哀哉的爱因斯坦算是早夭了。
所以,对自己的平凡庸碌,王印加也没太放在心上。被通知她的小说得奖时,她还有点诧异。不过,她一点也不高兴,还闷了好几天。
“你干嘛?”邱怡颖推推她。“得了奖还不高兴!评审奖耶!”
“有什么好高兴的!”王印加翻个白眼,很不起劲。
因为首奖被另一个学生摘去。虽说是校内文学奖,但文学奖就和其它比赛一样,第一名才有意义,其它的都是狗屁。第二名就更可恨了!
她的评审奖等同第二名,更是可恨!
“当然要高兴,”叶家达简直是邱怡颖的传声筒。“得了奖,小说都登在刊上,还有,奖金——”他吞口口水,觊觎的就是那个。“你应该好好庆祝,用那笔奖金去吃一顿。”
“对啦!你要请客!印加。”两个人难得地意见一致。“我建议去吃铁板烧!”
王印加斜眼瞄他们两人一眼,二话不说,收拾东西站起来。
“要吃你们自己去吃。”丝毫不兴奋。
“你要去哪里?”邱怡颖问。
“回家。”王印加头也不回。
“印加,”叶家达拉住她,“你不行回去。你不去,谁付帐啊?”
王印加射了他一记淬毒的金钱镖,把皮包掏出来塞给他,哼说:“这样行了吧?”
叶家达眉开眼笑,说:“你放心,你那一份我会帮你吃的。”
邱怡颖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说:“印加,你真的不去?”
“我不能去。你忘了,我有门禁。还不都是叶家达害的!”想起那件事,王印加依旧咬牙切齿。
叶家达缩缩头,不敢再吭声。
“等等——”邱怡颖走过去拽住她,顺手拿走叶家达手上捏着的钱包。“你不吃铁板烧,那我们去逛街,反正时间还来得及。”转头朝叶家达摆摆手。“你自己去吃吧。”
“嘿——”叶家达哇哇大叫。
邱怡颖充耳不闻。王印加硬就这样被她拉去逛街,一路埋怨,一路被赶鸭子上架。
邱怡颖喜欢买些小东西,特地去逛了百货公司专卖日本货的小饰品店——这里摸摸,那边碰碰,一点都不嫌烦。
“帮我拿一下。”她把背包塞给王印加。
“怡颖,”王印加苦着脸。“这有什么好看的……走了啦!”身体动一下,碰着一旁放钥匙圈的台子,连带扫到凯蒂猫手表,没注意它们掉进了她背包开着的前袋。
她连连催了好几声,邱怡颖才不甘不愿的跟着她离开。经过门口时,拦路的电子探测器哇哇叫起来。
王印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一个穿制服的警卫把她们请到警卫室去。
“请你们把背包打开。”警卫还算客气。
“什么啊?你怀疑我们偷东西是不是?”邱怡颖十分生气。
“对不起,公司这么规定,请你们合作。”
邱怡颖忿忿不平,一边打开背包,一边不满说:“就有你们这种店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老是把顾客当贼,一点都不懂得尊重顾客的权益——”
她挑衅地把整个背包翻开来。“看吧?什么都没有!”
警卫不理她的挑衅,转身王印加。王印加将背包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
这一看,傻了眼。
警卫拿起那凯蒂猫手表和钥匙圈,在王印加面前晃了晃。“请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我……”王印加光是瞪眼,口吃起来。“我……不……知道……”
她看看那晃个不停的粉红色手表,又看看邱怡颖,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邱怡颖马上说:“一定是不小心掉进去的,对不对?印加。我记得你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定是那时候掉进去的……”
王印加僵硬地点头。“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警卫板起脸孔,表情有些不屑。“每个被抓到的人都这么说。”
“你别侮辱人!”邱怡颖大声说:“印加不会做这种事的!”
“那么,这是什么?”警卫指着“人赃俱获”的证据。
邱怡颖语塞,强词说:“这有什么了不起!看多少钱,我们买就是了——”
“本来我也想这么做,但你们的态度太差了。长得人模人样,好的不学,硬要当贼,做错事又不懂得反省,还——”
“你别太过分!”邱怡颖一肚子乌烟瘴气,拍桌子说:“我们没有偷就是没有偷!请你的上司出来!跟你是有理说不清!”
“怡颖!”王印加拉拉邱怡颖。她什么都没做,但东西在她背包内被发现是事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警卫说:“事实俱在,就是请总经理出来也一样。”
“好,那你就请你们总经理出来!”邱怡颖火了。
因为生气,她叫得特别大声,引起外头一些人注意。不知道是不是刚好凑巧人在附近,百货公司的总经理真的出现。
啊?!
但看到那个人,王印加差点昏倒。
纪远东!
死都没想到这是他家的百货公司!
看见王印加,纪远东瞬时也愣了一下,但只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他很快明白是怎么回事。警卫还是恭敬啰唆地说明一遍。
“这没你的事了,我来处理。”纪远东将警卫支开。
邱怡颖高兴笑说:“太好了!没想到是纪先生。还是你明理。那个臭警卫居然把我们当小偷!”
纪远东却面无表情说:“他那样处理并没有错,他只是尽忠职守。”
邱怡颖被纪远东没温度的态度冷了一下,有些尴尬,看看王印加,王印加木头一样,难堪到了极点。
“东西是在王小姐背包发现的,和你无关。你可以先离开了,邱小姐。”纪远东说道。
“你该不会把印加当小偷吧?我要陪印加——”
“怡颖,”王印加打断她。“你先回去好了。”
“这怎么成?”
“没关系。”王印加催着她走。
“可是……”
“真的没关系。”王印加推了她一下。她不希望邱怪怡颖留下来。她不明白她心中那种难堪。好像被剥光了衣服,关在马戏团里,被全天下的人观看。
邱怡颖想看在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份上,纪远东或许会手下留情;虽然不放心,还是照着王印加的意思离开。
王印加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生硬地站在那里,无法动,提不起勇气去看纪远东,简直比死还痛苦难堪。
纪远东久久不说话。空气像水泥一样硬起来。
* * *
久久,地球冰河期也不过那么久,王印加发出一声便秘似的呻吟,挣扎说:
“你到底打算怎么样?”
“我在想。”纪远东倒像很欣赏她那种挣扎的模样。
“我没有……呃,拿……”那个偷字怎么也出不了口。
“东西却在你背包中发现。”
纪远东竟像有意为难。王印加咬着唇,嘴唇很快白起来。
“那是意外。我也不知道——呃,怎么回事——”在他眼中,她变成一个小偷了是吧?
“也许吧。”纪远东回个模棱两可,忽然说:“你的手肘和膝盖好点没有?脸上的瘀青好像都消了。”
他突然提起这回事,王印加没料到,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几秒,才呐呐说:“呃……差不多了……不碍事。谢谢。”
皮外伤,痛的时候痛得很“痛快”,但也好得快。才几天,就不痛不痒,她几乎都快忘了。他这一提,又教她想起来,连带唤起那个“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