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记得有人说过,希望再也没有和我交谈的机会。”黎湛微微一笑,牵动着烙印着异国血统的深邃轮廓,也使他更像黎之浚。
“几分钟就好。”她偷偷瞪了那张笑脸一眼。
这个喜欢记仇的小人,己经是半年前的事,他还记得这么清楚,真不愧是背惯了法律条文的哈佛高材生。
“艾蒙。”蜜亚终于隐忍不住,发出了软软的抗议。
恶心,真恶心!她怎么可以对未婚夫的弟弟放电?她没有节操可言吗?孟颖臻阻止自己露出嫌恶的眼神,她目不斜视的望着黎湛,他正对着她微笑,眼底闪灿一抹唯有他自知的狡黠。
啊,原来野蛮女骨子里是传统的道德人士,见不惯这种事。
黎湛敛起视线,用优雅迷人的声调说了几句法语,孟颖臻猜想应该是安抚一类的话,因为蜜亚脸上的不满消失了,随后挂着甜笑翩然离去。不过应该也不会走太远,她走向化妆室的方向,大概是补妆去了。
爱现的家伙,这己经不是她第一次听见他秀法语,他肯定知道她听不懂,才会故意卖弄。
“让我们来谈谈你要对我说的话。”黎湛扬起下巴,睫毛呈现一种诱人的弯度,视线透过深邃的眼缝流泄而下,像琥珀色日光照拂过她的脸。
努力忽略他令人评然心动的俊美,孟颖臻吸饱一口气,然后开始吐出:“你不应该跟黎之浚的未婚妻走得太近,你应该不会真的想跟你哥共用一个女人吧?这太不卫生,也太不道德了。”
“你母亲一连嫁了三个老公,这就卫生道德了?”黎湛反唇相讥。
“还有,什么时候黎之浚的事情归你管?你是他的秘书或情人吗?!”
一抹尴尬的红晕浮上了孟颖臻白瓷般的双颊。对,她什么也不是,她凭什么要管闲事?她一定是疯了!
“我只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给你一点良心的建议。如果你敬爱你的哥哥,你也不会想这么做。”言尽于此,她不想再银黎家男人周旋下去。
“慢着。”黎湛伸手拉住转身欲走的孟颖臻,温热的大掌扣住细嫩的肌肤,一股颤栗流过她全身,她却无法解释是出于什么原因。
她力持镇定的转过头,黑如巧克力的美眸,无惧的望进他充满莞尔的眼。
“我很好奇,你所谓的良心建议,那份良心宄竟是怎么来的?你没道理理会一个老是以羞辱你取乐的男人,也管不着他死后留下混账事。”
“黎湛,我不知道你想试探我什么,但是请你放尊重一点,黎之浚还活得好好的。”
照理说,十分敬爱兄长的黎湛,不该用如此无所谓的傲慢口吻谈及黎之浚的生死,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黎湛又想故意拿话激怒她。只是她始终还是不明白,为何他要这么做?
“你确定他还活得好好的?”黎湛忽然往前倾,或许是光影的错觉,一抹阴沉暗影在那张俊美的脸庞闪动,他沉幽的嗓音有种魔魅的窒息感。
“你亲眼看过吗?”
孟颖臻一窒,胸口莫名打颤,被他大拇指扣紧的手腕僵住,抽不回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只是对你的良心很感兴趣。”他的微笑堪称完美,凝聚光线的眼眸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
“放手。黎湛,放手。”她开始使劲抽回自己的手。
不知何种原因,他值了一下,陡然松开了手,突兀得让她无所适从。
她应该趁这个机会离得远远的,但是卡在胸口的那股闷气,却接管了她的嘴巴。
“我知道你很想超越黎之浚,但是你不该碰他的女人,就算是那个女人自动贴上来也一样。难道你没想过,蜜亚会跟你走得近,也许是想将你当成黎之浚的替代品?”
“那你呢?你也是吗?”黎湛的脸色平静得让人惊诧。
孟颖臻一噎,胸中的心虚在膨胀,脸颊的酡红深得像被热火烤过。
“当然不!就算你一心想模仿你最崇拜的兄长,我还是分得清楚你是黎湛。”
“是吗?”他挑了一下眉,脑中回想起半年前在温莎镇被错认的事。
她也一样,不约而同地想起那件事,心虚的恼火着。在他那双深邃褐眸的注视下,她发觉自己的内在正在发颤。
“孟颖臻,你的眼神可不是这么回事。”仿佛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黎湛笑着说道。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那都不关我的事。再见了,黎湛。”孟颖臻动作稍嫌僵硬地转过身,挥动柔美的鱼尾裙摆,极不淑女的踩大步离去。
黎湛欣赏着她被礼服束出的婀娜曲线,端高酒杯一敬,优美的薄唇噙上一抹谜般的笑。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这间书房蔓延。
玻璃窗外的世界是一片萧索,深冬的纽约被一团冷空气包围,临窗往下眺望,街上店家与行道树已经挂满各式圣诞节的装饰品。
前两天洛克斐勒中心的圣诞树已经点上灯,整栋摩登的现代建筑被温暖的光晕烘托,与耀眼的夜景相互辉映。
“艾蒙?”这道唤声显得十分不耐,黎湛不得不将视线从窗外移回室内,移动他修长的双腿,回到沙发上。
黎湛的父亲黎士哲就坐在檀木复古雕花长桌的后方,瘦削的脸颊与浓密的黑发,高大偏瘦的体型使他看起来不像已经五十六岁,目测顶多四十出头。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小儿子,两人有着肖似的神韵,一样深邃的褐阵。
“我不懂,既然你希望我能以最快的速度接手艾德格的职务,又为什么要将我外派到台湾?”黎湛迎上父亲审视的目光,冷沉的语气充分表达出不满。
“我相信你可以做得跟艾德格一样好,但是我之外的其他人可不这么认为。你是法律人,在律师事务所实习,而不是公司,你之前参与的公司案子,多是与法律纠纷有关,而不是决策中心。”
“我对商业这块并不陌生,我已经拿到哈佛的企管硕士,这段时间参与过公司各种大小会议。”黎湛说。
“学历只是一个基础条件,但不是能让人信服你的筹码。艾蒙,你大伯的那三个儿子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对你接手艾德格职务一事很不满。”
“就因为他们,我必须从头开始?”想起三个堂兄弟的嘴脸,黎湛不怒反笑。
“只要你在亚洲先站稳脚步,接下来就容易多了。”
第2章(2)
“为什么艾德格不必被外放到亚洲?”
黎士哲目光沉了下来,眼里旋绕着黎湛无法解读的某种情绪。“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二伯一向支持艾德格。”
“父亲又何尝不是?”这话听起来像反讽,但是衬上黎湛太过平静的脸色,反倒像是试探性的询问。
或许是错觉,黎士哲的表情微倾。“那都过去了。艾德格已经是过去式,往后你才是我的继承人。”
“那大伯跟二伯他们呢?他们会容许你将艾德格的股权移转到我手中?”
“我会说服你二伯支持你。”黎士哲将雪茄含进嘴里,须突雾气模糊了五官。
“所以这趟亚洲之行,我是去定了?”
“艾蒙,我只剩下你了。”
这声叹息沉重得像巨石压在肩上,黎湛一震,他看见父亲的脸一瞬间变得苍老,仿佛历经万千险难,眼中的沧桑能够看穿世间浮华。
“你应该很清楚,我只有你能够倚靠。不光是为了你自己,也当是为了我,你不只要做得跟艾德格一样好,必须比他更好、更出色。”
黎湛保持缄默好片刻,才深深吐出一口长气,说道:“我会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诺,黎士哲往椅背靠去,嘴上的雪茄燃着一圈红,如释重负后的脸部肌肉明显放松,又恢复往昔的英气。
“回家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场全新的战争。”
黎湛垂下眸,起身拢上西装外套。他拔长的身躯同样遗传自黎家的好基因,走动时就像一只优雅的猫科动物,内敛而且力气惊人。
他在退出门口时撞见一张与父亲相同的脸庞,他下意识停住脚步,看着那个男人,后者也扬目回视。
男人是他的二伯黎士凯,与他父亲是双胞胎,两人无论是外貌身高,或者是气质都近乎一模一样。
不同的是,他二伯身上有一股孤高的气息,那使他显得神秘冷漠,也显得自视其高。
后来也证明了,这个二伯的性子确实孤高反叛,他不顾家族反对,一辈子保持单身,从不接受任何相亲与饭局邀约。他有过许许多多的女人,但终究没有一个女人留得住他。
“二伯。”黎湛退至门旁,让出宽敞的通道。
就如同往常那般,性情乖戾冷僻的黎士凯对黎湛视而不见。这么多个侄子中,唯独黎之浚得到他的认同,能让他以正眼相待。
黎士凯对黎湛的敬唤置若罔闻,兀自走进黎士哲的会客室。
黎湛若有所思地望着阅上的那扇核木门,直到里头传来争执声才提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