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你都想好了。”江曼光点点头。
西碧儿忽然转过头看她,说:“你不给我一点意见,或说点什么吗?”
江曼光想想,然后问,“这是个好机会对吧?”
“没错。”
“你不想错过是吧?”
“嗯。”
“那么,你还要我说什么?你希望我阻止你吗?”
“不,我并不希望。”西碧儿摇头。“这一次我是下定决心,决定赌一赌。”
“呃,再吃一个吧。”江曼光把寿司递给她。说:“不过,你所处的这个世界也真严格,除了努力和实力之外。想成功还必须懂得运用许许多多手段,更要懂得抓住倏然从眼前闪过的一切,未免大辛苦了。”
“你们不是有一句话——‘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吗,很有道理。不管每件事都是这样,就连爱情也是。”说到最后,西碧儿似乎意有所指。
“爱情啊,……”江曼光喃喃。忽然说:“唉,西碧儿,你觉不觉得我性格自我冷淡,又情绪性?”
“怎么突然这么问?这很正常啊。”
“是吗?我还在想,我是不是该找一个性伴侣,免得荷尔蒙失调。”
西碧儿忍俊不住,噗哧笑起来。“我说曼光,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幽默。”
“我是说真的,我也许该找个性伴侣——”
“我都听到了哦。”突然落下一个人影,打断她的话。
江曼光愕然抬头,看见东堂光一明晃晃的笑脸和站在稍后的杨耀与洪嘉嘉。洪嘉嘉温甜的脸庞微微僵硬,脸部的线条不自然地扯动,尴尬红着脸;杨耀则面无表情,深棕色的眼睛很沉默。
“你们一起回来的?”西碧儿问。
东堂光一一摇头。“我们是在街口遇到的。”
“so。”西碧儿意味深长地看看洪嘉嘉,起身站起来。
洪嘉嘉转头对杨耀说:“今天真谢谢你,杨大哥。那我就先进去了。”对江曼光微微弯个身,慢慢走上楼阶,推门进去。
“你怎么光着脚?不冷吗?”东堂光一发现江曼光光脚上穿的夹脚拖鞋,走到她身前。
“你不说我都没注意到!”西碧儿也注意到了,惊呼起来。仔细看了几眼,笑说:“你从哪里弄来这东西的?曼光。”
“好看吗?”江曼光问。
“好像挺有意思的。你这身打扮也颇为壮观。引起很多人注意吧?”
“嗯。下次也让你试试。”
“当心把脚冻僵。”东堂光一打量几眼江曼光的装扮。蹲下去,双手握住她的脚踝说:“哇,你的脚好冰。”
“真的很冰吗?”江曼光低头问。
“很冰。”东堂光一抬起头,两个人脸对着脸。“你没感觉吗?麻木了还是迟钝?”
“可是我不怎么觉得……”她摸摸脚背。“好像有一点冰。”
“我就说吧。”
“好吧,是有一点。”她耸肩。“你要找coco吧?她好像不在。”
“不是,我是来找你的。喏——”他拿了一张照片给她。
“好丑!”是那天晚上照的那张。照的时候距离太近了。照出来的头部比例过大不说,影像也模糊。
“还说,你就长那个样子。”
两个人语气平常地拌拌嘴,气氛也平常,但总有点微妙的奇异感。
“曼光一一、”一直站在一旁默默不发一语的杨耀突然开口。“我可以跟你谈谈吗?”
“有事吗?”江曼光仰头问。
“有事。”杨耀决断有力地回答。
西碧儿见状,不想打扰。“那我先上去了。”
东堂光一站起身,也无意搅和,说:“我也该走了,你们:慢馒谈吧。”他取过照片,放进贴身口袋。“这我收着。”弯身亲亲她脸颊。
气氛有些沉落。江曼光望着东堂光一的身影,说:“如果是那件事,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不必再说了。”
“我想向你道歉,那一天我不该说那些话。”
“你不必道歉,反正你说得也没错,我是变了,变得不会温和地笑,自私又自我。”
“别这样,曼光。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别再说了,杨耀。”她断他的话。“不管你是不是那个意思,你说的都没错,都是事实。”她停一下,脸上突然浮出荒谬的神情,看着他。“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向你解释什么?”
“曼光,就不能回到以前吗?”
江曼光沉默一会,才说:“你听过时间能倒流吗?”她伸长腿,忽然转移话题。问:“你们今天是不是去了中城?”
杨耀愣一下,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过了一会才点头。
“我想也是。好看吗?那些摩天大楼漂亮吗?”
江曼光这种态度实在有些奇怪,虽然她的语气神情都很平常。杨耀有些不解,难道她会在意?
他走过去。说:“你想知道什么,你说,我都告诉你。……”
江曼光站起来,避开他的视线,说:“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以前跟杨照之间的关系立场,她是没有资格干涉的。她深呼口气,说:“那天很抱歉,对你发了脾气。”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
“哦。”她哦一声,然后就不知该再说什么。
她将手插进口袋,碰到了一些纸张铜板;她掏出来一看,是她今天在中国城吃了叉烧包、又买了一盒寿司,花剩下来的三块五角二分。她看看那些钱,想起房间里还有一张三仟块的美金汇票。
她决定了,明天再去一次中国城,好好吃一顿丰盛的料理。
***
“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先通知我?”东堂光一漫不经心地开门走进客厅,将钥匙丢在桌上。转身却看见他母亲坐在沙发上时,吓了一跳。
“刚到一会。”东堂裕子说。她穿着一套剪裁合宜的套装,举手投足充满传统日本女性的温婉。“我打了几次电话给你,都没能联络到你。”
“呃,我最近比较忙。所以……”
“你不必解释了,妈了解。”东堂裕子走过去,看看放在他身后柜子上的一张照片,说:“这照片照得好奇怪。是你的朋友?”照片中江曼光上下两端窄小中间膨胀的大头,像极了凸透镜映出来的效果。
“啊,那个只是照着好玩。”东堂光一连忙解释。
东堂裕子没追问,走回沙发,说:“光一,你应该知道妈为什么来的吧?”
东堂光一跟着坐在他母亲面前,却答非所问,说:“爸还好吧?还是那么忙吗?”
“你爸爸很好,你不必担心。倒是你,你一个人住在这里让我们很担心。回去吧,光一。”
东堂光一沉默不语。东堂裕子放轻声音,声音里有一种母亲的焦虑。
“你已经很久没回去了,你爸爸跟我都很希望你能回去,一家能团圆在一……”
“那你就跟爸过来啊,像以前一样。以前我们一家三口不是在纽约过得好好的?”
“不行呀,你爸爸是东堂家的长子,他对东堂家有责任。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我不明白。为什么什么事都不能自己替自己做决定,都要扯到家族?”东堂光一说得有些气愤,音训不禁提高。他母亲默不作声,等他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对你吼。”过一会,他低头道歉。
东堂裕子拍拍他,脸上有做母亲的挂心。
“妈明白。我知道你对那个家有些地方不能接受,但那毕竟还是你的家。光一,回去吧。妈不希望你一个人再待在这里。只要忍耐一些,我想应该没问题的,妈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怎么可能。”东堂光一摇头。“我又不是不知道,我对那个硬梆梆的家水上不服。对我来说,那根本不是家,而是束缚。”
“但你不能永远不回去啊,你到底是东堂家的长孙。”东堂裕子拚命想说服。“虽然你祖父一直没表示什么,但我知道,他心里一直很在意,毕竟你是东堂家的继承人。”
“什么继承人?那老头只是想塑造一个没有思想主见的傀儡罢了。什么家训、什么庭规,他的所作所为根本只是为了束缚而束缚。我走了,他还有玩弄的对象,应该不会无聊才对。晴海那个笨蛋,我真替他觉得可怜。”
“晴海是很认真跟着你祖父学习的,你别这么说。”
“有了,妈,你就跟爸一起回来纽约吧。公司的事就交给叔叔他们去管理,我们一家人重新过以前那种自在快乐的生活。”
“不行,你爸爸他放不下身为长子的责任,否则他当初就不会回去了。”东堂裕子说:“光一,跟妈妈回去。新年就快到,你爸爸很希望能看到你,一家人热热闹闹过新年。”
“再说吧。”东堂光一不置可否。
“光一一一…“你别再劝我了,妈。”他制止想要再开口的母亲。起身说:“你搭了十多小时的飞机过来,应该已经很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去帮你放热水。”
“光——”东堂裕子又叫了一声,多少有些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