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觉轻蹙眉头。他以为,好友跟戴如茵进展得很顺利,因这段时间,完全没听好友提及两人有什么问题。
她为什么选在好友出国,才突然决定辞职?且是向他递辞呈,而非向她的直属上司?
尽管,他不太过问好友的私人感情,可这回情况怪异,若他不先插手,待好友出差返国才知情,对方恐怕已逃到天涯海角、失去踪影。
戴如茵可是好友第一个带回住处同居的女友,且被他视为未来老婆呵宠,可见好友对她的重视。
不管她有什么难言之隐选择仓卒离职,他得先代好友掌握她的去向。
他打电话到程子翔公寓大楼管理室,询问戴如茵出入状况,管理员表示她一早拖着旅行箱,搭上计程车离开。
他接着追问那计程车车行,正巧是由管理室代叫的车,于是辗转问出她的去向。他转而再打通电话找征信社,派个人暗中注意她的行踪。
在程子翔前往机场后,戴如茵下班回到他住处便开始收拾她的衣物并留了封信给他。
翌日一大早,她拖着行李箱,心情沉重地搭上计程车,离开住了一个多月的甜蜜爱巢。
她先前往尚无一人的公司,收拾自己抽屉的个人物品,接着将早已打妥的详细交接工作内容及已备妥的辞呈,放置总经理办公桌,转而离开公司,搭原车返回自己租屋处。
虽跟程子翔同居一个半月,她租屋处也尚未退租,她于是打包收拾可带走的小型家具和杂物,写下先前已暗中找妥的新住处地址,将一箱箱物品交由宅配寄送。
在只剩一个清空的塑胶衣橱及一张单人床的空荡荡套房里,夜晚她躺在床上,张眼注目昏暗的天花板,想着她不得不离开他的缘由,心口揪扯,泪液滑落脸庞。
她配不上他,更不可能成为他的老婆,将来跟他共组家庭、生儿育女。
她不能生育。
她不仅因车祸意外流掉她跟他的孩子,还造成严重后遗症,子宫受伤,将来要当妈妈的机率微乎其微。
当她在出院前意外得知这个恶耗,简直无法承受打击,情绪几近崩溃。
可再见到他时,她只能硬压下泪水,不敢也不能让他知情。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压抑内心撕裂般的痛楚,在他面前伪装平静,偶尔掩不住忧郁落寞,他也当是她为流逝的孩子伤心,没多过问。
她当然为失去的孩子心痛,可她更不知怎么面对残缺的自己。
这样的她,如何能接受他的爱,承诺他想给她的幸福?
经过沉痛思虑后,她只能做出离开他的决定,一方面却要珍惜跟他最后相处的美好时光。
那将成为她往后人生的宝贵回忆及慰藉。
她没勇气向他亲口告知不得不分手的缘由,可她也不能让他被蒙在鼓里,不明不白。她于是写了封信,向他坦白并道歉,因她没福分,无法回应他的爱,无法陪他携手相伴未来。
她曾想过就算他知道真相后仍愿意接受她,她也不能让他因她而失去拥有孩子、与做父亲的权利。
无论如何,她除了黯然离开,别无他法,她只能心痛地结束两人才开始的感情。
这一夜,她无声泣泪不止,思念此刻人在远方、相隔千里的他。
一夜无眠的戴如茵在清晨离开床铺,盥洗更衣。
离开前,她看一眼住了几年的狭小空间,再度伤感莫名。回想昨天早上,她差点就哭着走出他的住处。
她掩上小套房的门,将钥匙放进信箱,先步行到附近早餐店吃早餐。
直到七点半,她离开早餐店,往大马路招揽计程车,前往位于新北市、她过去生活的育幼院。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会回去探视小朋友,跟院长及曾照顾她的老师们嘘寒问暖。
一个礼拜前,程子翔才陪她去探亲,当时的他还以她未婚夫自居,代她感谢过去院长、老师们对她的照顾。
院内长辈替找到幸福的她高兴,笑说届时一定要吃到她的喜饼。当时的她,再无法压抑泪水溃堤,而他们,包括程子翔,只当她是感动得喜极而泣。
那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他牵握她的手,陪她来这里。而今天,将是她最后一次造访这里。
既打定主意悄然离开他,她自是不能跟这里的长辈透露去向,她只能掰个理由,也许不是永远不再过来,但至少三、五年内,她都不会再出现在北部,这些过去她所熟悉的去处了。
她要彻底隐瞒自己的行踪,也是为了让自己对他完全放手,直到他遇到真正适合的对象。
今天以后,她会在南部一个偏僻乡村落脚。这段时间,她已安排好未来住处及新工作。
第10章(2)
依依不舍地向一群孩子及院长再次道别,泪水在眼眶打转,她转身踏出育幼院大门,走往停在路旁等候的计程车。
她探手要开后车门,手腕倏地被身后突如其来的一只大掌扣住。
她惊愕,转过头,心口猛地一震。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他一双布满血丝的黑眸瞅着她,眼里有愤怒、有焦虑,还藏有一分放心。
只差一步,他就错过她了。
“你、你怎么……”她声音颤抖,难以置信伫立眼前的他是真实的。可她手腕被他握得发疼,又说明这并非梦境。
程子翔紧扣住她皓腕,先向前座司机告知不用车了,边替她付完先前车资。
接着,他将她拽往另一边他的房车。
打开副驾驶座车门,将她塞进车座,他转而匆匆从另一侧上车,按上车内锁。
她感觉他愤怒异常,面对他一连串强势行为,她没有一丝挣扎,只默默坐进车里,心因他出现,怦跳异常。
“我这辈子从没这么生气过!”他侧过身,一双怒眸紧锁身旁的她。
她抬眼,怯生生地看着他,“我……对不起……”她抿唇,心口酸楚,眼眶湿濡。
“为什么道歉?过去这一个半月相处,你对我全是虚情假意在作戏吗?”他忍不住厉声质问。
她会趁着他出国出差,选择悄然离开他的缘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她已知道自己不孕的真相。
可她是何时得知的?又是什么时候就开始计划要远离他?她虽匆匆递辞呈,却早已找妥安身的新住所,这绝不是一两日内的计划。
她不顾他的感受,没将他当可依赖的伴侣,表面伪装和他甜蜜相处,却早想着分手离开他,她单方面做下这样的决定,令他无法不气怒。
若非耿宇呈从中帮忙,他恐怕在出差回国后,就从此与她失联。
当他人才到美国甘乃迪机场,一开机就看到耿宇呈的紧急留言。他忙拨电话回台湾给他,竟听到她递辞呈且离开的消息!
好友向他告知,已暗中找征信社的人追踪她的去向,也如实掌握其后续行踪,要他先别慌,就算他出差数日回来,也能清楚她最后去处。因为征信社的人已从她在租屋处所寄送的几箱行李,得知她未来的落脚地点。
即使耿宇呈这么说,可他哪有心思工作?就算会因失约而造成公司损失,他也务必要先赶回来,把逃脱的未来老婆给捉回来!
“我……不是作戏,我对子翔哥的感情是真实无伪的。”她泪盈于睫,望着他的怒容,颤声问:“你看过我留在你房间的信吗?”
“我还没回住处。”
前一刻,他抵达桃园机场,便接手开走要来接机的司机房车,边再向耿宇呈问清她确切的去向,匆匆驶来这里要逮人。
“如果……你看了信,就不会来追我……”她心痛说道,莹莹泪珠潸然滑落。
“我不用看也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能怀孕又如何?你因为这样就认为自己有残缺,配不上我,不想我为难,选择离开,打算从此让我找不到人?!”他目光恼怒地瞅着她。
她瞠眸一诧。“你……已经知道了?”若他已知她的苦衷,为何还会急匆匆来找她?两人明明不可能继续交往,继而共结连理。
“当初是我请求医护人员瞒着你,我不知你是怎么知情的,但那不重要,对我来说,这完全不影响我想跟你在一起的决心。”他目光炯炯,说得笃定。
原本,他打算永远瞒着她她不孕的事,就算将来结婚没孩子,也会归咎到自己身上。
她心口因他的话撼动了下,却又拧眉,摇摇螓首。“不,我们若继续交往,迟早还是要分手,我不可能嫁给你,害你失去做父亲的权利,害你家断了香火。”
比起她曾对出身心存一抹自卑,不孕问题更为严重。就算他真能不介意,包容这样的她,她也不能让他牺牲委屈,何况他父母怎么可能不反对?
“你是古人吗?!我家没那种传宗接代的死脑筋!”她古板的想法令他怒驳。
他双手握住她纤臂,凝睇她泪眸,对她真情承诺,“你想当母亲,婚后我们去领养,就来这所你成长的育幼院,领个孩子一起疼爱。若一个太少,两个、三个,甚至五个,我都养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