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大哥经营的,我从小吃到大,腻了。”易稚青一脸无聊地瞪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腻?”
说到底,南家、易家、包家、陆家是世交,各家有各家的主要经营集团,交叉持有彼此集团的股权,四家的长辈亲如手足,而四家的孩子自然打小就玩在一块,算是青梅竹马,也算是金兰之交。
但不知道怎地,她就是跟陆姿颖很不对盘,明明应该是年龄相近,合该成为姊妹淘的,她却是对陆姿颖的装模作样公主病很不顺眼。
“很好吃嘛,怎么会腻,仲威也很喜欢啊。”要不他干么舍近求远,特地花了一个钟头的时间来回了一趟。
“这些中式料理不趁热吃就走味了。”
“你要我把他叫醒?”
“这……”两人都已经走到门边了,易稚青犹豫地回头看了眼,却见陆姿颖不知何时醒来,正张着一双大眼看着自己,教她吓了一大跳,没好气地道:“陆姿颖,你吓人是不是,醒来不会出点声音?”
陆姿颖面无表情地望了她半晌,开口问:“请问是在叫我吗?”
“陆姿颖,你是在搞什么把戏?”易稚青口气不善地问,踩着高跟鞋走到病床边。
她依旧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像是一阵寻思后,才说:“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谁是陆姿颖,可以麻烦你先帮我把他的手拉开吗?”
“……嗄?”易稚青慢半拍地低呼了声,随即瞪向身旁的包庆余。
“我不知道,她才刚醒来而已。”包庆余不禁喊冤。
天晓得她到底是撞到哪,怎会一觉醒来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去把医生找来,还杵在这里干么!”
包庆余可怜兮兮地将晚餐暂时丢在一边,找医生去了。
南仲威再次醒来,是被刻意压低的交谈声和麻醉渐退的伤口疼痛给逼醒的。
“……所以姿颖也有可能是因为猛烈的撞击,或者是面临恐惧的因素之下造成短暂性失忆。”
“什么时候会恢复?”
“这种事情很难说得准,在临床上没有很确定的数据。”
南仲威皱紧浓眉,朝病床边望去,就见易稚青和包庆余都站在医生旁边,而病床上的陆姿颖看起来已经清醒,只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垂下长睫不知道在想什么。
“庆余。”他哑声喊着。
包庆余猛地回头,大步走到他病床边。“仲威,不好意思,把你吵醒了。”
“发生什么事了?”
“就……姿颖没了记忆。”
“是吗?”南仲威像是不怎么意外,又或者该说不管她出现任何问题,只要不危及生命,他都不在意。
“医生会再替她做一些检查。”
第1章(2)
“嗯。”南仲威眉头始终皱着,余光瞥见医生走来。“二叔,我的胸口很痛。”
“那是正常的,因为你断了几根肋骨,不过幸运的是并没有伤及内脏,胸口上缠上的半环式胶带是为了固定并缓和疼痛,如果还是很痛的话,待会会在点滴里加点止痛和镇定剂。”主治大夫是长华医院的院长,也是陆姿颖的叔叔陆政平,他年约四十开外,脸上噙着让人可以放松心情的笑意。
“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南仲威刻意放轻声音,减少胸口痛楚。
“观察个三天,如果没有其他并发症,你就可以回家静养,定期回诊时再决定何时取出肱骨的钢钉,肋骨的部分,只要静养一到两个月的时间,肋骨会自动愈合,但是这两天尽量保持平躺,起卧要小心一点,然后就可以适时走动。”
“我知道了,谢谢二叔。”南仲威扬起淡淡笑意。
“至于姿颖的话,她……”陆政平有点欲言又止。
“我知道,刚刚听庆余说了。”
“不,不只是暂时失忆这件事,而是她……”陆政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缓缓闭眼的陆姿颖,心想镇定剂应该已经开始发挥作用,没必要特别避开她,只是压低声音说:“初步检查报告出炉,姿颖没有任何外伤,只有脚上有些许挫伤,但让人觉得古怪的是她的血液检验出超目标砷。”
“砷?”
“对,检查过后发现姿颖的胃有出血现象,可能是砷引起的,你在车祸前有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有,她突然吐了口血,人就昏了过去,就是因为她昏过去,才会发生这起意外。”他刻意跳过车子方面的问题,在尚未查清之前,没必要让陆政平担心。
“在那之前,她在哪里?”
“我不知道。”
陆正平一脸严肃地道:“砷中毒常被称为砒霜中毒,必须有特别管道才能买到,足够的剂量下,短短一两个钟头内就会致命,你认为她为什么会吃下这种东西?”
“我不知道。”
“仲威,为什么不管我问了什么,你只能回答我不知道?”陆政平蹙了眉。
南仲威疲惫地闭上眼,还未开口,一旁的包庆余已经开口缓颊。“陆叔,仲威发生意外,恐怕一时间脑袋也不是很清楚,改日再问吧。”
“我除了问他还能问谁?姿颖什么都不记得,但这件事不管怎么想都不对劲,不是吗?”陆政平也很清楚不该在这当头追问,但状况古怪得教他想早一步厘清。“姿颖的体内不该出现这种毒物反应,至少得让我知道是她自己吃下的,还是有人趁她不备下毒。”
“不可能是她自己吃下的。”南仲威神色不耐地张眼。
“你这么肯定?”
“因为我们都已经协议要离婚了,我答应她所有的条件,她不可能寻短。”
“离婚?”陆政平难以置信地道。
一旁病床上的陆姿颖长睫轻颤了下,但因为所有人都围在南仲威身旁,无人察觉她尚未因镇定剂入睡。
“难道是因为你要跟她离婚,所以她——”
“陆叔,你冷静一点,仲威不会主动要求离婚,是姿颖要求的。”易稚青在旁沉默良久,忍遏不住地抢白。
“姿颖要求的?”陆政平脑袋昏了起来。“为什么她怀孕了,还要跟仲威离婚?”
“姿颖怀孕了?”南仲威诧问着。
“现在还看不出囊胎的心跳状态,应该是四到六周之间,目前观察胎儿应该没受到砷的影响,不过日后产检必须注意……”陆政平径自说着,像是想通什么突道:“说不定她连自己怀孕都还没察觉。”
南仲威还在震愕之间,像是压根没想过他们之间竟会有孩子……他们没有不睦不和,婚后两人相处像是朋友,互动不算太多,彼此有着默契,清楚彼此只是将婚姻视为长辈赋予的义务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不曾用心经营这段婚姻,只是碍于社会地位,他们必须扮演一对和睦的夫妻,直到姿颖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决定结束婚姻,他在几次评估之后,终于决定签字,和她前往律师事务所办理。
岂料,半路上竟出了这古怪的意外。
“但,你们为什么要离婚?”陆政平不解问着。
能有孩子,表示两人还有房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打算离婚。
南仲威回神,疲惫地闭了闭眼。“姿颖坚持要离婚,甚至不惜将南瀛百分之十的股权还给我。”
婚前契约里就有协议好,一旦姿颖提出离婚,就必须归还当初充当聘礼的股权。
而她一再要求离婚,就连当初赠与的动产不动产都愿意归还,显见她想离婚不是随便说说,而是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她为什么……”话到此,陆政平不禁叹了口气。
又绕回原点了,所有的疑问都在姿颖身上,但姿颖把一切都给忘了,悬案注定无解。
话题在此告一段落,陆政平把护士找来,在南仲威的点滴里加进止痛剂,包庆余这才把那早已放凉的晚餐给弄到南仲威面前。
待陆政平一走,南仲威看了眼陆姿颖,低声问着。“不用把她叫醒?”
“不用,陆叔说怕她因为失忆引起没必要的恐慌,所以在她点滴里加了镇定剂,要她好好休息。”易稚青动作利落地将几个保温盒全都打开。“不过我看她倒是镇定得很,哪里会恐慌。”
“也许她是因为脑袋一片空白才会面无表情。”包庆余将筷子和饭盒递到南仲威面前,和易稚青各拉了张椅子,凑合着坐在床边一道用餐。
“不过说来也怪,她要是失去记忆,那她干么握着你的手?”
正努力用左手持筷的南仲威睨了她一眼。“她握我的手?”
“不对,根据姿颖的说法是你握着她的手,害她不得不趴在你床边睡。”包庆余补充着第一手资料。
“我握她的手?”他随口问着,见好不容易夹住的菜又掉落在饭盒里,教他脸色微沉。
他和陆姿颖之间只存在着该尽的夫妻义务,偶尔出席宴会让她挽着手,除此之外,他们甚至连牵手都不曾有过。
但他们在意外之后握着彼此的手?他不禁想起入睡后,那令人憎恶的恶梦又从黑暗里窜出,但有双温暖的手握着自己,让他脱离了无法可施的黑暗。